撰文/居芮筠(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啪！」一隻頑皮的小猴推了我的肩膀，靈活地彈跳至前方的欄杆上。早上八點，天空才濛濛亮，直布羅陀(Gibraltar)的石灰岩岬上，已蹲踞幾隻瀕臨絕種的北非猿猴(Macaca sylvanus)，在清晨冷風中靜候著人類的供養。
「十二年來，我們每天在固定的地點、時間餵牠們，遲到了牠們還會不高興呢。」直布羅陀鳥類暨自然歷史協會(GONHS)的負責人蕭(Eric Shaw)語氣絕對地告訴我們。蕭的團隊每日天還未明，就得手工切剁一百公斤的各類蔬果，分別「宅配」至六個猿猴部落；還每週兩次抽樣抽血、植入晶片、烙印作記號等，為小猴的健康把關，並做追蹤研究。
受委託執行「直布羅陀北非猿猴計畫」的蕭表示，英政府每年花費六萬四千英鎊(折合新台幣約三百二十萬元)在猿猴身上，除了食物之外，另也包含猴子的醫療和管理人事費。這群猴子在觀光客眼中，或許無異於其他靈長類動物，但在直布羅陀民眾眼裡，地位卻猶如救命恩人般崇高。不惜砸重金伺候這二百隻猴子王，不禁令人好奇，牠們對直布羅陀究竟何等重要？
「猿」救直布羅陀
從歷史的角度視之，宛如直布羅陀海峽閘門的直布羅陀和休達(Ceuta)，過去數百年來不斷易主的命運，透露出這歐、非兩岬角即便資源貧乏、幅員狹小，在軍事上仍是炙手可熱的海峽控管位置；及至今日，西班牙仍霸著位處摩洛哥的休達，英國則仍甘願年年投資鉅額，駐防西班牙國土上面積僅約六點五平方公里、人口僅三萬的直布羅陀。
一七○○至一七一三年，歐洲各國為角逐西班牙王位，以便掌握其散布世界各地的殖民利益，因而引爆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由西班牙和法國結盟，交戰以英國為首的大聯盟(Grand Alliance)。一七○四年，英國軍隊成功占領了直布羅陀；一七一三年終戰，〈烏特勒克條約〉(Treaty of Utrecht)簽訂，西班牙正式將直布羅陀割讓給英國。
自此以後，西班牙處心積慮欲收復失土。一七七九至一七八三年，西法聯軍對直布羅陀發動了大規模的圍城。「某一個夜裡，聯軍從直布羅陀岩岬東邊悄然登陸，欲趁黑夜偷襲進攻，未料卻打擾到山上的猿猴，警戒的猴子慌張狂叫，驚醒了岩岬上方的英軍守衛，守衛立刻敲擊戰鼓，通知城裡的同伴，直布羅陀因而未遭攻陷。」蕭表情生動地描述道。
最窄處僅十四公里寬的直布羅陀海峽，卻讓地中海沿岸孕育的歐洲文明，航向了地理大發現時代。海峽本身的地理和天候條件嚴苛，船隻不易航行其上。表面的海水自大西洋向東緩緩流入地中海，而海面下八十公尺處有一道較重、較冷且較鹹的洋流，急速向西奔流，注入大西洋。
自我們抵達西班牙南岸的阿爾及西拉斯(Algeciras)那一天起，無論往西至歐洲大陸最南端的塔里法(Tarifa)，或往東至英屬直布羅陀，一路上盡是狂風橫掃席捲，挾帶著困住整條直布羅陀海峽沿岸的驟雨。往常總是給人風和日麗、平易近人印象的地中海，頓時轉變為一隻猛獸，激昂澎湃、莫測高深；從歐洲大陸眺望，彼岸的黑暗大陸也愈加神祕朦朧了。
地中海的變化多端，讓早期的歐洲人無意穿越直布羅陀海峽；直至大航海時代，歐洲人的想像力，才推移至地中海之外的大西洋；自此以後，猶如打通了任督二脈，往北航向英倫三島及北歐，往南可繞過非洲，向東抵達印度，亦或往西，繞行半個地球，連結新大陸。一八六九年蘇伊士運河開通前的數千年來，直布羅陀海峽是地中海諸國通往世界各地的唯一水道。
海峽的重要性水漲船高，時至今日，來自四面八方的油輪、商船仍在這條藍色動脈上川流不息。除了經濟價值之外，直布羅陀海峽兩岸，歐、非兩大洲各據一方、近在咫尺，因此促成了海峽備受矚目的戰略地位。
數個世紀以來，面積二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的地中海風起雲湧，先是羅馬帝國縱橫天下，繼而是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勢力你來我往地爭奪版圖，兩大宗教文明相互對峙、交融，為沿海地區抹上多元文化的色彩。
而今日漫步在西班牙安達魯西亞(Andalucía)省或摩洛哥丹吉爾(Tangier)市，循著空氣中飄浮的豆蔻、丁香或胡椒味，依稀可拼湊出當年海上商賈穿梭運送香料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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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布羅陀海峽大事紀】
- 1704年：因西班牙王位之爭，英軍穿越海峽強占直布羅陀。
- 1713年：西英終戰簽訂〈烏特勒克條約〉，西班牙將直布羅陀割讓給英國。
- 1779-1783年：西法聯軍穿越海峽對直布羅陀發動大規模圍城。
- 1969-1985年：西班牙封閉與英屬直布羅陀間的邊界。
- 1988年：西班牙塔里法出現第一起非洲偷渡客穿越海峽後死於沙灘的事故。
- 2002年：摩洛哥以打擊非法移民和恐怖分子為由，強占海峽中的佩雷吉爾島，西班牙隨即派遣戰艦前往宣示主權，並要求摩軍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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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葡萄牙人建立於摩洛哥北端丹吉爾市的堡壘，是百年前扼守直布羅陀海峽南岸的軍事要塞，此地自中世紀地理大發現時代起，即是歐洲兵家必爭的海權鎖鑰。
[Not a valid template]↑ 直布羅陀半島位於大西洋通往地中海入口處，近處為半島南部英屬直布羅陀，遠處即北部西班牙小鎮利內亞。
[Not a valid template]↑ 三王節(Three Kings Festival)是直布羅陀年度宗教盛事，居民湧入市區主要街道，遊行隊伍中的蘇格蘭風笛隊，彰顯此地與大不列顛無法切割的文化淵源。
[Not a valid template]↑ 丹吉爾曾是海峽南岸最重要的軍事與商業大城，一九五六年摩洛哥獨立建國後，經濟發展卻呈日薄西山之勢，失業率攀升的現實使居民鋌而走險，偷渡至歐洲非法打工。
[Not a valid template]↑ 傳統市場內多樣化的蔬果，反映丹吉爾的商貿歷史與多元文化背景。
[Not a valid template]↑ 歷經數十載的蕭條，丹吉爾居民殷切期盼重返昔日繁榮，享有媲美對岸直布羅陀港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