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台灣】公共建築初體驗 現代經典校園巡禮

撰文/陳怡臻(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劉子正(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記得每天一大清早起床,趕到學校操場參加朝會,中午坐在教室吃蒸好的便當,下午在活動中心上體育課,傍晚和同學一起穿過川堂、走出校園的時光嗎?

我們從小到大至少都花了十二年在校園中,整個青春期都在反覆響起的鐘聲裡度過。但你知道這一切其實很摩登嗎?因為這是一百年前的台灣人想像不到的生活。

踏入現代,從校園開始

「學校裡的氣氛,究竟和私塾不同,校內朝氣蓬勃,運動場和教室都這麼明亮寬敞,太明頓感眼界為之豁然開朗。」作家吳濁流曾在小說《亞細亞孤兒》這樣描述日治時期兒童眼中的學校生活。

在那之前,台灣人所認知的教育場所僅是少數設於自宅或廟宇裡,小又隱密的私塾或書院而已;現在我們熟悉的「從小學、國中、高中到大學」或「公立學校」的概念,其實是由西方傳來的現代教育體系,日治時期因為政府欲推動現代化,正式移殖到台灣。

因此,為了發展現代社會而建構的教育制度,自然得在現代的校園裡實踐。日治時期台灣開始出現初等、中等和高等學校等各級學校建築,頓時「在教室上課」成為當時台人前所未有的空間體驗,這些學校和去上課的學生也象徵著:台灣跨入現代社會的第一步。

但台灣校園建築真正與代表西方進步思想的現代主義相遇,則是在戰後初期發生的事。

當時國民政府率超過兩百萬軍民遷台,就學人口和校園空間需求一瞬間攀升,增設現代校舍成為亟需解決的問題,所幸遷台人口也不乏相當數量的建築專業者,正巧補上了建築與營造人力的空缺,使校園也成為了當時學子接觸西方思潮最鮮明的硬體。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大量建造的校園建築裡頭,少數學校因集地利、人和的優勢,成為當時深受現代主義建築教育影響的建築師們,來台大展身手、實踐理念的場域,遂使一九五○年到一九七○年的校園建築,成為認識台灣現代建築最生動的現場。

外資挹注:與現代主義相遇的校園

當時有一部分台灣建築師來自中國,他們的建築教育養成多半是在中國當地或海外,而後才隨國民政府來台;另一部分是來自歐美日各國,因傳教因素或受教會委託來台的國際建築師;最後則是自小受日語教育,大學赴日就讀建築系的台籍建築師。

「東海大學可視為了解台灣戰後現代建築最重要的現場!」長期研究建築史、現於銘傳大學建築系任教的徐明松這麼說,這是因為東海大學設計者陳其寬、張肇康、貝聿銘,不僅本身就是世界知名建築師,且均是師承於西方新建築運動的核心成員。

起於二十世紀初歐美社會的「新建築運動」,因建築的技術、工法、材料製作都更趨成熟,功能和審美標準也開始轉變,一批積極改革的建築師便趁勢提出了「適應時代的新建築主張」,包含:否定復古或裝飾風格,鼓吹以工業方法大規模建造便宜房屋,建築造型應採純粹、簡單、幾何等原則。

其中「建築形式必須永遠適合它所要滿足的功能!」就是最知名的口號,強調建物形式要符合機能,也就是現在常聽到的:形隨機能。

如今我們在商店逛街時,看到IKEA的北歐風家具和燈具、MUJI的日式簡約風家飾、機能感十足的蘋果電腦和手機,都能見到符合當時現代主義特色的影子,足見這一波運動對人類生活的影響之深。

陳其寬、張肇康和貝聿銘正是在哈佛建築系就學期間,師從於當時發起這波運動的建築師們,等於是直接繼承了現代主義建築的衣缽,並來台實踐在東海大學的校園規畫上。

的確,這座校園滿足了所有人對大學的想像:優雅的教堂、林蔭大道、寬闊草原、悠悠小徑,漫步於散落其中的校舍,就如同參觀一場台灣現代建築的藝術展。

如此浪漫的校園得以存在,背後有很大的原因來自:外資的支持。

國民政府接管台灣後,立即頒布長達四十年的戒嚴令,為了維護傳統中國道統論述,建設核心多以「文化保守主義」為主,但得天獨厚的東海大學因出資者為美國教會,既不必愁建校基金,設計形式和理念也不受制於政治情勢,才讓這塊位處偏遠山上、占地達一百六○公頃的「不毛之地」,成為建築菁英大展身手的場域。

生於中國,且全數留美的三位主責建築師,早在東海規畫之初,便已達成共識,不刻意採傳統中國宮殿式樣和對稱布局,也不採西方都市景觀中常見的大樓建築。

他們順著大肚山的地勢,以百分之五的坡度建造一條林蔭大道(文理大道),使其連通位於道路兩側、具不同功能的校舍,成為東海校園的脊椎與命脈,也是景觀最美之處。「視野開闊的文理大道與法國凡爾賽園林的設計頗為類似,藉對準皇宮主軸,營造出無限延伸之感。」常親自帶領學生導覽東海校園建築的徐明松這麼形容。

漫步在文理大道上,環顧四周,就能看見錯落在大道兩側、半遮於樹林裡的校舍,仔細一看,多是以灰瓦白牆建成的低矮合院建築,如文學院、理學院。刻意讓校舍若隱若現,且彼此不對稱的布局,其實來自中國園林建築中,強調開門不見山的「遊園」手法。

「當學生從大道走下,穿過樹林、走進校舍時,便能經驗到猶如漫步園林的感受,發現建築師的用心。」東海大學建築系系主任邱浩修形容。

巧妙的不僅於此。美國校園電影中,大學校門通常會連著一條大道,直通位於盡頭的圖書館或教堂,但反觀最初文理大道的設計,中軸既沒對準校門,兩端中的一端也未設置任何建築,另一端的路思義教堂,則刻意與大道的中軸線錯開,在大道散步的人必須走到終點,將視線往左移,才會「發現」教堂。這同樣是借用中國園林手法,在空間中安排驚喜的巧思。

這些規畫方式在當時台灣校園裡,甚或全球,都是極少見的嘗試。

至於讓建築師各顯身手的機會,則表現在個別校舍的建築設計上。中國風最濃厚的就屬張肇康的設計,他的作品多位於文理大道兩側,除了遠看能享受漫步山林之感,近看還能窺見樹影和陽光交雜輝映在純白牆上的光影變化,如舊圖書館和上述提及的文學院、理學院,都是代表案例。

如果路過一座乍看像是白盒子的建築,那必定就是陳其寬的設計,散發著「形隨機能」的美感。例如:女教職員宿舍(又稱衛理樓或女白宮)、舊建築系館、藝術中心的傘頂結構、路思義教堂的格子梁曲牆等,都是將機能主義中的幾何線條,施展到淋漓盡致的佳作。

走完一圈東海校園後,不禁讓人好奇,融合了西洋現代主義和中國園林建築的校園,為什麼能融合地那麼和諧?

魔鬼藏在細節裡。建築師早在規畫之初,便已先行駐點台中、觀察在地民居特色,嘗試在現代、中國和台灣之間找到平衡點,現在校園中四處可見的卵石台基、清水紅磚山牆、裸露木屋架,即是融合台灣在地元素的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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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東海大學衛理樓利用中國園林的「框景」,將室內的光影、物件、人和空間層次嵌入鏡框,形成如詩畫般的景象。
[Not a valid template]↑ 錯落於文理大道(中央綠蔭處)上下兩側的校舍及右端的教堂,彼此不對稱的排列,為中國園林建築「開門不見山、轉角見驚喜」的概念。
[Not a valid template]↑ 公東高工聖堂大樓的光影從造型粗獷、線條簡約的樓梯間透出,為目前全球票選最受歡迎的當代建築遺產。
[Not a valid template]↑ 從高處鳥瞰沿山坡而築的聖心女中,可見顏色一致的長條形校舍,彼此以橋廊和樓梯連接,有秩序又富有彈性。
[Not a valid template]↑ 陽光從修道院鏤空的屋頂照映下來,穿過簡約通透的空間,讓純白色的靈修場所,更顯得聖潔。
[Not a valid template]↑ 波浪大樓為三信家商的特色建築,造型生動。台灣設計呆板的校舍比比皆是,何以讓學子在美感空間中學習?是台灣社會共同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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