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報導:南島新世界】波里尼西亞 衝浪者樂園的王者遺風

夏威夷威基基海灘是衝浪者的樂園
而衝浪實脫胎自波里尼西亞人的傳統運動
波里尼西亞人是人類遷移史上的最後一波
島民各自的文化和關聯仍然清晰可辨
儘管曾經有一段不愉快的殖民史
他們仍然展現了王國遺風
以強烈和熱情的島嶼風格
迎向全球化大趨勢的挑戰

撰文/林志恆
攝影/蕭耀華

西蘭,南島世界的最南方國度,這裏遠離赤道,也遠離熱帶島嶼的熏風熱浪。愈來愈多深褐色皮膚的波里尼西亞島民,習慣了這裏的涼爽,告別熱帶家鄉,成為這個南方大島的新住民。

南半球高緯度的盛夏,陽光透亮,但不灼人,第一大城奧克蘭(Auckland)環繞的港灣平明如鏡,風帆游弋,艇舟往來 。

從一九六○、七○年代開始,數十萬個波里尼西亞島民紛紛湧向這個百萬人口的大都市,再加上紐西蘭本身的原住民毛利人,使得奧克蘭成為世界上波里尼西亞人口最多的城市,因而贏得「波里尼西亞首都」的暱稱。

遠離家鄉,找尋樂園

身形粗壯高大的波里尼西亞人,曾經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航海家,一千多年之前,他們駕駛大型的雙船體獨木舟,帶著自己全部的文化,從一個島遷到另一個島,直到找到一個快樂之島,然後將那些文化擴展開來。在新的樂園裏,島是終極的避難所,一個神奇,不會下沉的世界。

一個千禧年之後,島民又展開了另一次大遷徙,這一次,他們帶著在各自島嶼繁衍了上千年的文化傳統,來到人口稠密的大都會,向西方現代文明靠攏。

也許,遠走他鄉、向外找尋新天地的天性,仍然在他們血液中奔流。然而,他們身上強烈的島嶼風格,也使得奧克蘭這個英國人建立起來的城市,不得不停止對「祖國」英格蘭的懷念,轉身面對太平洋,正視自己的波里尼西亞身分。

歷史上,波里尼西亞人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現代文明把距離如此遙遠的島民聚在一起,比鄰而居,分享著彼此極相近的語言、文化、膚色、體型,然後以他們獨特的秩序,行走於大都會之內。 

人類最後到達的樂土

波里尼西亞是地球上,人類最後到達的一片疆界,也是南島語族遷移史上,最後一波擴散的地區。這塊以夏威夷、復活節島、紐西蘭為三角頂端的遼闊海域,火山島、環礁、大陸型島嶼構成了這個西方人口中稱的「多島」(Polyn-esia)世界。大三角的頂點之間,都至少相隔了八千公里,所覆蓋的面積,甚至超過歐亞大陸的總和。因為時間還沒走遠,島民在海上遷移,人類與島嶼生態的互動,以及在島嶼上斧鑿的刻痕,依然清晰可辨。

紐西蘭的毛利人,正是南島人遷移的最晚一批;他們的遷移故事,記錄在歌謠之中,記錄在他們的口述歷史裏。毛利人的悲歡歲月,恰是一部波里尼西亞人遷移、對抗外來者、融合多元文化,找回自我的歷史。

「撒下種子,隨風飄揚,
你會死去,但生命仍會繼續。
海流幫助航海者,將要乘風出航,
黑尾鷸在遠方飛翔,有隻降落在海灘,
登陸目的地了。」

歌謠中,毛利人祖先從遙遠的「夏威基」(Hawaiki)渡海而來,遠遠看著白雲高掛狹長的大島上,喊出:「雲啊!雲啊!」,稱這塊無人之島為「阿歐鐵阿羅亞」(Aotearoa)──長長白雲之地。

一八四○年,英國靠著一紙「威唐基條約」(Treaty of Waitangi),併吞了紐西蘭,儘管條約中承諾白人和毛利人擁有平等的權利,但是因為毛利語彙中並無英國法律用語,條約的毛利版本比英文版本含糊許多,當時許多毛利酋長並不清楚他們所簽下的是怎樣的條約,中間的誤會,形成日後無法彌補的種族糾紛。

混血文化打造的夏威夷天堂

循著庫克船長的行船軌跡,我也來到夏威夷大島(Big Island)西南邊的開亞拉克庫亞(Kealakekua)灣,一七七九年二月十四日,庫克船長在這裏遇害,畫下他一生探險旅程的終點。

如今這是個遊人罕至的僻靜海灣,灣裏海龜梭游,飛旋海豚騰躍,海灘上仍然散布著石頭,大小和形狀十分適合做為武器;想像當年,因為一場誤會,毛瑟槍大作,刀光棍影之中,一個穿著英國海軍制服的落難英雄,幾步踉蹌之後,倒臥在染紅的淺灣中。

比起毛利人,夏威夷人的命運顯得更為悲涼,但他們樂天知命的性格,加上熱帶島嶼的催化,使得夏威夷始終被形塑出一座海上樂園的形象。在這裏人們不在乎血統純不純正,重要的是一種融合多元文化的表現。

今天的樂園裏,再也難以找到純種的夏威夷人,統計數字顯示,整個夏威夷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一是純種的,很多人都被集中在一座禁地──尼好(Niihau)島,這裏屬於一個白人羅賓森家族私人所擁有,禁止任何外來者進入這個唯一能說夏威夷語的社區。

對世界大多數人而言,夏威夷幾乎等同於「威基基」(Waikkiki)──那塊只有二平方公里大,由乾沼澤地改造的狹長沙灘。每年七百萬,將近百分之九十的遊客都擠在這塊區域,除了海灘、旅館、夏威夷式宴會,以及鳳梨之旅外,他們很少去到很遠的地方。他們為夏威夷帶來繁榮,每年花在夏威夷的錢超過一百億美元。

威基基所在的檀香山(Honolulu),是太平洋中最耀眼的城市,在檀香山的車水馬龍,我很容易就忘了自己身在太平洋的中間點。夏威夷群島是地球上最偏遠的島──距離所有大陸最遙遠的島;它是太平洋上的十字路口,是每一條航線的連結點。

然而在歐胡島,我找不到原住民夏威夷人,七百萬的遊客,有三分之一是日本人,九十萬的居民之中,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五的人口是混血的夏威夷人。有人告訴我,要分辨夏威夷人,找那些臃腫肥胖的人就對了,然而趨前去問,得到的答案往往是「東加人」、「薩摩亞人」。

何謂本土,何謂外來,何謂純種,何謂混血,在紐西蘭也好,在夏威夷也罷,這永遠一道波里尼西亞的謎語。

波里尼西亞文化的滲透力

就像我在大島「呼拉舞文化節」遇到的雕刻家托瑪,父親是葡萄牙人,母親是夏威夷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會講夏威夷話,反倒是自己的兒子在學校學了夏威夷語,「回到家經常跟我說了一堆夏威夷話,但我一點也聽不懂,」他一邊雕著木頭,一邊抬頭粲然笑說:「你說我是不是夏威夷人,我當然是。」在他身後,夏威夷呼拉舞(Hula)舞影幢幢,花環(Lei)、草裙隨著舞者身軀擺動搖曳生姿,歌者口中唸著古老歌謠傳說,時而彈奏烏克里里(Ukulele)、吉他,時而敲擊椰子樹、葫蘆瓜做的巴胡(Pahu),曲音裊裊。台上舞唱得賣力,台下人人席地而坐,不時回報以熱烈掌聲。

這是夏威夷處處可以見到的歡樂場景,不管喜不喜歡,夏威夷式的歡迎總是強烈而富感染力。儘管夏威夷語已經變得殘缺不全,來到夏威夷的人,沒有人不會說「阿囉哈」(Aloha,你好),然後隔幾天,你也會說「馬哈囉」(Mahalo,謝謝)。

那是一種「阿羅哈精神」(Aloha Spirit),夏威夷人的內在精神,早已融合外來文化,以另一種形式展現於世人眼前。
從呼拉舞歷史的演變,不難看出夏威夷是如何一步步吸收外來的文化元素,轉身變成夏威夷的獨特風格。

自信的王國子民

在十七世紀,西方人還沒叨擾太平洋社會之前,波里尼西亞人已經發展出繁複的社會組織。他們一出生,就被歸入世襲的社會階層當中,形成大酋長、貴族在上,平民、奴隸在下的金字塔型社會結構。

如今唯一還存在的王國,就是處於波里尼西亞中心點的東加。因為杜包一世嚴禁東加人售土地給外國人,使得東加得以逃過太平洋島嶼的宿命,成為唯一沒有被西方殖民過的島嶼。百年來,島民始終以他們自己的邏輯生活著,這裏仍然有貴族與平民之分,絕大多數人民依附著王室而生,眼中的世界只有那身形龐大的王室家族。

然而除了東加、西薩摩亞,以及人口不到一萬,面積只有二十六平方公里的土瓦魯(Tuvalu)之外,整個波里尼西亞,沒有一個島嶼,是島民作自己的主人。

他們並沒有被未來文化所滅頂或灰心喪志,近幾十年來,從夏威夷到紐西蘭,從大溪地到復活節島,原住民都興起了「還我土地」、「主權獨立」的運動。

當年庫克船長目睹夏威夷人踩著木板,站在浪尖上,驚訝地寫道:「巨浪以極為驚人的速度把他們送出去,他們憑藉高超的技藝把握住木板,始終以恰當的方位處於浪尖之上,隨著巨浪改變方向……看他們演出這些困難而危險的動作,那種勇敢和技巧都令人吃驚,令人難以置信。」

今天的波里尼西亞人就像那衝浪者,接踵而至的大浪幾乎使他們滅頂,然而技高一籌的衝浪者總能換個姿勢,重新站回浪頭之上。

豐富多彩的波里尼西亞文化,正迎面衝向全球化趨勢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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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愈來愈多的波里尼西亞島民湧向紐西蘭的奧克蘭,他們自成社區,就連學校的學生,也以褐黑色皮膚的島民為主。
[Not a valid template]↑ 勇於在臉上刺青的毛利人,已經愈來愈少,很多人為了更方便行走於大都市以及找工作,只好求助於雷射去除刺青。
[Not a valid template]↑ 在羅托魯瓦地區,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毛利音樂會,哈卡戰舞是當中的招牌戲碼。以毛利文化為號召的觀光事業,對當地毛利人復興自己的文化,產生許多周邊效應。
[Not a valid template]↑ 二○○○年,從鑽石山往下眺望威基基海灘,已經擠滿摩天度假旅館。
[Not a valid template]↑ 古夏威夷的社會階級制度,實行嚴格的律法,也就是「卡布」(Kapu),當人們違反禁忌時,唯有逃到「避難城」,向祭司尋求赦免,才能免除一死,如今夏威夷大島的這座避難城,已經成為一座美國的史蹟公園。
[Not a valid template]↑ 在商業而觀光化的夏威夷檀香山,夏威夷人仍然盡情地展現自己的特色,那也是觀光訴求的賣點。在全球化的大趨勢下,波里尼西亞人正以他們自己的文化迎向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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