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台灣會成為「集體愚昧」嗎?

撰文/王思熙

輕的時候,我堅決相信「人是理性的動物」,因為課堂老師這樣教,教科書上也是這樣寫。

隨著年齡的增長與見聞經歷的累積,漸漸地對於「人是理性的動物」這個論述,開始產生懷疑,有了自己的想法。許多的經驗與見聞告訴我:「人是理性的動物」這個觀點,純然是人類自我臉上貼金的褒詞。其實有更多時候,人所表現出來的「非理性」行為,比所表現出來的「理性」行為還要多。

例如,人總是對錯不分,是非不明,善惡不辨;總是「喜聞人之惡,不喜聞己之惡。」總是喜歡聽別人的八卦,不喜歡聽到自己的八卦;喜歡說別人的是非,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的是非;總是喜歡無中生有,捕風捉影,造謠中傷,然後狂說瘋傳。反正言論自由嘛!「罵人有理,說謊無罪」已成為社會的常態了,於是訛詞謬論充斥社會,鼓動煽惑左右人心,這不正是人非理性動物的明證嗎?

二千多年前孔子說過:「道聽塗說,德之棄也。」古聖先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那個時代的社會風氣與人際互動的現象。孔子之所以會說:「在馬路上聽來的消息,就糊里糊塗,不經查證就人云亦云地轉述下去,甚至在傳述的過程還加油添醋,誇大渲染,訊息就愈傳愈離譜,這是道德必須唾棄的。」可見「道聽塗說」不僅是不道德,也是不理性的行為。遺憾的是,「道聽塗說」之風,隨著傳媒科技的無遠弗屆,與言論自由的免罪盾牌,使得「以訛傳訛,造謠誹謗」的風氣愈來愈盛。

《論語》裡有一段孔子與子貢的對話: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
「鄉人皆惡之,何如? 」
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因為絕大多數的鄉民是盲目的,總是道聽塗說,所以孔子才說:「鄉民認為好的人,不一定是好;鄉民認為壞的人,不一定是壞。」他認為:「如果鄉民中的好人說他好,而鄉民中的壞人說他壞,那麼他才是好人。」然而鄉民中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誰又分得清楚呢?人總是會誤把說話最大聲的人,視為「理直氣壯」的好人;總是會誤把掌握話語權卻不分青紅皂白,指東道西,專說別人是非的人,視為「正義之士」。於是好壞不分了,那些被誣衊,被謾罵,又不許回嘴的人,被汙名化,被打成壞人。而沉默的社會大眾,則會以「喜聞人之惡」的看熱鬧心態,增加了對媒體的收視率,閱報率,點閱率,按讚率。於是白的被說成黑的,對的被說成錯的,好的被說成壞的,誰又敢說:「人是理性的動物」?
《聯合報》曾刊載了兩篇發人深思的短評,一篇是:〈聽說的社會〉,一篇是〈傷人的文化〉。文章雖短,但對針砭台灣目前社會的怪現狀,確是一針見血。如果人真有分別是非、對錯、善惡的理性,台灣就不會成為「聽說的社會」;如果人真有理性中所具有的慈悲,台灣就不會出現「傷人的文化」。

有這麼一則〈善良與醜惡〉的寓言:
「善」與「惡」在山谷裡相遇了。「善」渾身傷痕,滿臉憂鬱,而「惡」則衣冠楚楚,滿面春風。

「喂,老兄,你總是視我為仇敵,說我是小人,可是今天你怎麼如此狼狽呢?依我看,你還是跟著我做小人吧!」「惡」得意洋洋地對「善」說。

「善」回答:「我勸你還是死心吧!我絕不會與你同流合汙的。」說完後,撫摸著傷口坐了下來。

「惡」也跟著坐在「善」的旁邊,並對「善」說:「我們不是坐在一起了嗎?有什麼不能同流合汙的。」

「善」說:「你到山谷來是為了逃避人們對你的懲罰,而我到山谷來是為了躲避人們的報答,趁便療養一下創傷。」

「哈!報答?你這滿身的傷痕就是人們對你的報答!儘管你見義勇為,樂於助人,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剛正不阿,廉潔自守;儘管你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儘管你樂善好施,不求回報;但卻落得滿身傷痕,狼狽不堪,這難道不是人們對你的懲罰嗎?」

「善」平靜地說:「我這滿身的傷痕,其實是人們對你的懲罰,只不過他們往往被你所蒙蔽了,被表象所迷惑了,才誤把我當成是你,我才受到無情的傷害。這只能說是人們『既有嫉惡如仇的天性,又有不辨善惡的缺陷。』因為不辨善惡,所以總是把我當成是你。」

「惡」沾沾自喜地說:「但願世人永遠不辨善惡!就像我,儘管作惡多端,然而我擅於偽裝;擅於暗箭傷人;擅於造謠惑眾;擅於道聽塗說;擅於高舉正義之旗,進行反正義之實;善於譁眾取寵;我討厭雪中送炭,卻喜歡落井下石;討厭奉獻付出,卻喜歡無度索取;正因為我寧可負天下人,不許天下人負我,所以我才光鮮亮麗,名利雙收;而你卻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就是利用人們嫉惡如仇的缺陷,用誣衊的手法,把你貼上醜惡的標籤;用譁眾取寵的方式,把我美化為善。鄉民就是吃這一套,所以我才吃得開,才贏得了私利,博得了美名!」

寓言故事雖然是虛構的,但確也令人深省。比起其他動物,人雖然有較高的思考能力,但較多時間都用它來思考圖謀一己之私與一人之名!如果社會大眾不能從中覺醒的話,那麼台灣社會「集體愚昧」的時代,真的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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