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蔡佳珊(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王嘉菲(經典雜誌攝影)
離開了迦濕彌羅國(今喀什米爾，Kashmir)後，玄奘經過庫魯(Kulu)河谷，來到北印度的精華地帶──恆河(Ganges)平原。這條河自印度西北山區誕生，向東南流入孟加拉灣，一路滋養出綠色田野，孕育了印度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口。
數以億計的印度教徒更以恆河為畢生信仰所繫，認為此河是恆河女神(Ganga)從濕婆神(Shiva)的頭髮分流而下，為它取了一百零八個美麗奇幻的名字。
初抵恆河流域的古佛國
玄奘在恆河和其支流所流經的土地上一步步行去，他所掛念的，是恆河平原上諸多的佛陀聖地，以及心儀已久的最終目的地──那爛陀(Nalanda)大學。
這時的玄奘所看到的，是一個花花綠綠的全新世界：人民個個修鼻大眼，男人圍著纏腰布、袒露右肩，女人身著鮮豔的圍裙(即紗麗，Sari)，頭戴花環、身佩瓔珞。還有各種奇裝異服的外道，或穿著孔雀羽毛(黑天神信徒)、或佩帶骷髏項鍊(濕婆神信徒)，或是根本不穿衣服(耆那教徒)。人民生活儉約，很少穿鞋，用楊枝刷牙，喜歡在身上塗抹香料。多以墾田為務，出產稻麥和豐富蔬果。主食有乳酪、糖以及各種餅麩。凡是吃了牛、驢、象、犬、猴等肉類的人，會受到眾人鄙視而逐出城外。
玄奘也提到，印度人講究禮儀，重視學習與修行。甚至有富有人家的子弟，為了獲知真理立志遠遊，靠乞討維生，不以貧窮為恥。若有即將老死之人，親人便會將他送往恆河，投水自溺，便可升天。玄奘也記錄了種姓制度(Caste)的四個階層：婆羅門(Brahmanas，修行者)、剎帝利(Ksatriyas，王室)、吠奢(Vaisyas，商人)和戍陀羅(Sudras，農人)，彼此間互不通婚，絕不混淆。(按：四種性的職業實際上並未如此清楚劃分，此處玄奘只是概括介紹)
玄奘所描述的這些景況，在二十一世紀的印度仍然一一可見。現代印度人仍熱愛鮮花和珠寶、用樹枝刷牙、崇尚修行的生活，乞討者處處可見；印度教徒還是堅決不吃牛肉，臨老病死還是往恆河送。這古老的土地有似乎有一股強烈的中心思想，無視於光陰流轉，也不受長期征戰、改朝換代的影響，如同克盡義務一般地保有著千年不變的文化習性。
尤其是那代代相傳的、炯炯有神的黑眼珠，放射出深邃的目光，隨時掃射著四面八方任何新鮮的事物。玄奘一定也接受過這些好奇眼神的包圍，但他自己對這塊土地人們的好奇心，恐怕也是絲毫不遜。
藝術之都秣菟羅
玄奘順流往東，抵達了秣菟羅國。這個國家位於今日北方邦(Uttar Pradesh)西邊、雅木納(Yamuna)河的谷地之上的馬朱拉(Mathura)，而雅木納河是恆河最長的一條支流，亦即玄奘所稱的閻牟那河。
秣菟羅在梵文的意思是「蜜善」、「孔雀」。玄奘形容這裏「土地膏腴，稼穡是務」，又「氣序暑熱，風俗善順」，出產庵沒羅果、細花毛布和黃金，是塊熱呼呼的好地。
玄奘來時，秣菟羅國的佛教與印度教並存。伽藍有二十餘所，僧徒二千餘人，大小乘兼習。天祠五所，外道教徒雜居。此外，這裏還坐落著許多釋尊賢聖弟子的遺身佛塔，皆受到僧人們虔誠地供養。
不過秣菟羅並不僅是這麼簡單。一千五百多年前，秣菟羅是座人文薈萃的藝術之都，其重要性從公元二、三世紀的貴霜(Kushan)王朝一直延續到四、五世紀的笈多(Gupta)王朝，是為北印度在公元之後的文化中心(公元之前在帕特納Patna和憍賞彌Kausambi一帶)。「秣菟羅風格」的紅砂岩雕刻，可說是印度最早的本土藝術類型，與巴基斯坦東部、阿富汗一帶的犍陀羅(Gandhara)風格，以及南印的阿馬拉瓦提(Amaravati)風格齊名。
馬朱拉距離擁有舉世聞名的泰姬馬哈陵(Taj Mahal)的亞格拉(Agra)只要一個小時車程。在印度教傳說中，馬朱拉是印度教主神毗濕奴(Vishnu)的第八個化身──「黑天」克利什納(Krishna)的出生地，因而成為印度教七大聖地之一。如今，只有馬朱拉博物館中陳列的為數眾多的佛像，還能看見佛教的影子。
馬朱拉周圍，有德里(Dehli)、亞格拉與齋浦(Jaipur)三個大城，俗稱「金三角」，這塊區域是昔日伊斯蘭教政權的大本營。十世紀之後﹐印度遭到突厥人、阿拉伯人、阿富汗人、波斯人等陸續入侵，伊斯蘭文明也隨著戰火綿延來印。十三世紀初，庫爾(Ghur)王國駐印度總督庫特烏定(Qutb-ud- din)，在德里自封為第一任蘇丹(Sultan)，開始了伊斯蘭教政權在印度的正式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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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拘尸那揭羅大涅槃寺中的佛陀入滅像。此臥佛長達六點一公尺，枕著右手側臥，為秣菟羅風格，散放著一股安詳沉靜的氣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