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宗教】佛像藝術的時空行旅 從印度、中國到當代台灣

撰文/郭祐孟(圓光佛學研究中心圖像室.圓光藝文館執行長)

於釋迦牟尼這樣一位覺者,原始佛教的教團維持著不造像原則,這原是對佛陀和佛法的尊重。然而,隨著佛陀入滅的時間愈久,佛弟子們除了嚴持戒律、傳誦經法和落實禪修之外,追憶精神導師的心思益發濃烈,於是藉由法輪、菩提樹、佛足印、三寶標等象徵物,來表達對佛陀的恭敬懷想。

孔雀王朝(B.C.322-184)的阿育王(B.C.273-232在位)廣營佛塔,造立石柱,追隨佛陀弘化的腳步,推行佛教聖地的朝禮活動,用來莊嚴和守護佛塔的藝術形式於焉產生;印度本土眾神夜叉和外來圖騰的崇拜,陸續參與了裝飾佛塔的行列,這可被視為佛教藝術的起點。

部派時期教團的多元分裂,源自佛陀教法之兩種價值的分道發展而共存。北方的巽伽王朝(B.C.185-73)熱衷於對阿育王所造佛塔的擴建和裝飾,南方的案達羅王朝(B.C.232-A.D.225)也支持建造巨大佛塔,位於印度中部的巴爾戶特大塔和桑奇三塔,以及東南印度的阿瑪拉瓦提大塔,都留下了西元前後這段時期的佛塔實物,塔門或塔身的豐富雕刻就有許多象徵佛陀的圖騰元素。

居住在西北印度的月氏族建立貴霜王朝(A.D.30-375),迦膩色迦王(A.D.127-151在位)攻伐摩揭陀國到華氏城,因獲得當地國寶佛缽和馬鳴大士而退兵,於犍陀羅一帶創發佛教新局,不但建設當時全亞洲最宏偉的佛塔,贊助說一切有部的教團發展,也同時扶持大乘佛教的傳播,開發佛陀本生聖地,於菩薩信仰和實踐的信願增上功不可沒。尤其是二到三世紀間以龍樹為主所帶動的南、北佛教交流和集成,確立三乘同共一解脫,特顯大乘佛教菩薩道的深智廣行,伴隨著宗教儀式性的加強,深具感動人心的魅力,這就讓當時多元的佛教有很好的機會經過中亞往中國傳播。

傳到中國成為常民生活寫照

經典與佛像隨著傳法僧侶向東移動,經過中亞、新疆、河西走廊,而進入長安和洛陽,這一路上緩緩地產生適應和變化,是一種宗教文化傳播、移植、轉換和成熟的紀錄。

北魏的第一次大規模開窟造像被保存在山西大同的雲岡石窟,第一期工程(A.D.460-465)由高僧曇曜奏請文成帝的准許而主持設計並監督施工,他將河西地區涼州造像的經驗和鮮卑民族的審美氣度相結合,誕生了首都平城的和平風格;接著在孝文帝時期發展出太和風格,皇室厲行漢化並遷都洛陽之後,宣武帝又在龍門石窟的賓陽中洞沉澱了當時佛像藝術的高峰。北魏最終在高層權力鬥爭中覆亡並分裂,連同發展到鼎盛的洛陽永寧寺大塔也隨之銷熔於兵馬戰火當中,讓人不勝唏噓!

自北魏分裂成東、西魏,各開北齊和北周的佛像造型新趨勢,不僅單尊像臻於美感極致,造像碑、寺院殿堂和石窟群像的組合關係更加圓熟且多元化。南朝佛事的發達亦不可忽略,其中蕭梁一代的佛像除了本地的傳統之外,更增來自海線的多元影響,四川成都萬佛寺出土的佛像反映著印度笈多風格的體質。

隋、唐時代的佛像藝術是由東、西兩京(長安和洛陽)所發展出來的首都風格為主體、其影響力不僅針對全國境內,還能隨國土疆域的擴充和他國來朝進貢求學而遠及域外,這是一種包括中亞和東亞的大文化圈概念,透過佛教思想的超越民族性來達成。

唐貞觀十九年(A.D.645),玄奘法師從印度返歸大唐,不論在經典的翻譯、新思想的啟發和造像的推廣等,都具有典範性的指導作用。整體而言,唐代前期的佛像氣勢雄偉,體態豐腴,神情恩威並濟,有華麗的裝飾,這是結合印度和華夏兩大文化傳統的新藝術結晶。

五代時期的北方君主對佛教多採取整肅政策,抑制佛教的發展。地處河西的敦煌因有曹氏歸義軍的護佛政策,倒是發展得相當蓬勃,遺留下珍貴且大量的石窟寺藝術。

宋、遼、金和西夏是同一歷史階段中的交叉存在。遼代佛像的鼻梁直挺且鼻尖略帶勾狀,嘴角下抿,身型頗有契丹族特徵。金朝延續遼代風格,面容豐腴且眉宇之間隱有彪悍氣息,或是女真族相貌寫照。

額濟古納河流域的蒙古人於南宋初年崛起,鐵木真即位大汗(A.D.1206),尊稱成吉思汗,到忽必烈稱帝,國號大元(A.D.1271),成就了橫跨歐亞的帝國霸業。忽必烈支持藏傳佛教的發展,禮敬薩迦派高僧八思巴並尊為帝師,除了中央設總制院之外,杭州也設置江南釋教總統所。藏傳佛教為中原的佛像藝術注入新養分,與漢傳佛教相激盪成為新的融合可能性。

明代以來,藏傳佛教因能得到明、清諸帝的推崇和保護,尚有大興土木的喇嘛寺建設,宮廷內置造像機構以促使漢、藏造佛的進一步交融,在明初形成「漢藏風格」的新趨勢,清初則以北京諸寺和承德外八廟為世人所驚歎。民間造像已經不復唐、宋的巍峨雄健和古雅莊嚴,佛像喪失了領導時代藝術文化發展的主流地位。明代的民間彩塑繁複而細膩,裝飾性極強,山西平遙雙林寺的彩塑早已獲得全世界美術專家們的激賞。

台灣新舊共存共榮的和諧

回到台灣,此地的早期佛教來自明末清初福建和浙江的區域性文化移植,然以泉州和福州為多,繼之有日治時期導入的東洋與南洋風格,古典和創新兼收,光復之後又有中國內地多元佛教元素的匯聚,藏傳佛教、南傳佛教和現代佛學研究方法與視野等,陸續加入台灣佛教成就新的生態,一種新與舊共存共榮的和諧與平衡。

在台灣眾多的當代佛像當中,慈濟宗門的案例蘊含著慈濟人對二十一世紀「現代佛陀」的期待與思惟,以「宇宙大覺者」的姿態誕生,將慈濟利世的精神透過「淨化並膚慰地球」的方式來呈現,也象徵慈濟人薰修智慧、落實慈悲的生命核心價值。證嚴法師希望佛法透過佛像來淨化世間,不一定要拘泥於傳統模式,以諦觀莊嚴法相而引生心靈的感動與體會為最尚。參與的畫家與雕刻師領受了法師的指導,竭盡所能地澄心、內化與提煉,擺脫舊式佛龕的框限,讓佛陀置身於無垠的宇宙虛空,為慈濟宗門圓滿了「聖默然、聖說法」的善願。能夠塑造出此時此地、契理契機的佛像,才能與常民生活相連結;在人類長遠的歷史洪流中,具足一個時代的人文表徵和歷史意義。

面對歷代的造佛工程,我們需要更多元的思考和斟酌,珍惜並延續前人以圖像設教的智慧,遠離造神模式的窠臼,凸顯佛法在人間的現實性,掌握慈悲與智慧的佛陀本懷,將會是這一段佛像藝術時空行旅的最佳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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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巴基斯坦拉合爾博物館的佛陀苦行像可見,犍陀羅時期的造像藝術風格融合印度、希臘、波斯文化,佛教徒對佛陀的深切思慕以及佛典中對於佛陀法相的動人描述,被以完美的人體比例和姿態呈現出來。(攝影/安培淂)
[Not a valid template]↑ 帕拉時期風格
帕拉時期的造像形式主要沿襲自笈多時期,局部的元素則更與印度教神像相融,圖為印度菩提迦耶博物館的佛陀成道像。(攝影/郭祐孟)
[Not a valid template]↑ 中國北魏的第一次大規模開窟造像被保存在山西大同的雲岡石窟,佛像造像可說是多元民族文化交融的雕刻經典之作。(攝影/袁蓉蓀)
[Not a valid template]↑ 北齊、北周造像
北齊、北周的佛像不僅單尊像臻於美感極致,造像碑、寺院殿堂和石窟群像的組合更多元。山東省青州市駝山石窟之開鑿於北周至隋的佛像。(攝影/袁蓉蓀)
[Not a valid template]↑ 完成於唐高宗時期的龍門石窟奉先寺洞,盧舍那大佛及法眷群像雖受到印度笈多風格的影響,卻表現著大唐國際觀的體勢和氣韻。(攝影/袁蓉蓀)
[Not a valid template]↑ 遼宋時期造像
遼代造像風格在山西省大同市下華嚴寺薄伽教藏殿彩塑上展現,佛像鼻梁直挺且鼻尖略帶勾狀,嘴角下抿,身型頗有契丹族特徵。(攝影/袁蓉蓀)
[Not a valid template]↑ 造像身形變化
山西省平遙雙林寺明代千手千眼觀音彩塑,儀容豐滿端莊,神態溫柔,手勢千變萬化。(攝影/袁蓉蓀)
[Not a valid template]↑ 「宇宙大覺者」將慈濟的利世精神透過「淨化並膚慰地球」的方式呈現,也象徵慈濟人薰修智慧、落實慈悲的生命核心價值。(攝影/安培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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