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陳應欽(經典雜誌特約撰述)
太平洋左岸的海風，縱谷的山風，孕育出台灣東部特殊的人文與自然地景，低度的開發保存著繽紛多樣的花、草、樹。世居東海岸的阿美族，發現了野菜的美好味道，採摘幾種野菜即是一道佳餚。阿美族語「’aledet」，說的是打到心裡的味道，野菜世界有很多’aledet，這味道就藏身在森林裡、部落旁那一棵不曾注意的植物上。
原住民的美味野菜
來到光復鄉的太巴塱部落，在這一片富饒的土地上，走進這個光復鄉最大的阿美族部落，漫步在部落巷弄間，住家房舍旁隨時可以見到麵包樹、毛柿、番龍眼等。其中，在漢人社區不容易發現的毛柿，阿美族部落幾乎都可以看見它的蹤跡，常綠喬木毛柿結果時，因為果實上長滿了密毛，因而得名。
由於毛杮在阿美族部落有象徵「家」的意思，族人有女兒出嫁時，都會送一棵毛柿表示傳承之意，毛柿的果實還可以當孝敬長輩的食物，加上毛柿二十公分的樹徑，需要五十年左右的成長時間，其木材更是有名的「台灣黑檀」。
另一種在太巴塱部落附近的阿美族代表性植物則是藤心，食用的藤心正是爬藤植物黃藤去刺後的中心嫩莖部位。攀爬生長的黃藤是台灣低海拔亞熱帶森林重要的木質爬藤植物，常可以在森林中看見黃藤的羽狀複葉，挺立在樹冠層上方，由於黃藤身上長滿利刺，一般人看到黃藤唯恐避之不及，但是黃藤心卻是阿美族祭典或過年節慶的必備美食佳餚。
另一個依偎在中央山脈下的阿美族部落馬太鞍，阿美族地名Fata’an，其中一個說法就是長滿了樹豆的地方。天生愛吃草的阿美族，早就發現樹豆是很好的植物性蛋白質來源，不時會煮一鍋樹豆湯來保持好體力、好精神。加上樹豆耐旱好栽種的特性，花東地區許多的阿美族部落也都可以看到樹豆的身影。
壽豐鄉東華大學附近的一片農地，一下車就發現羽毛豔麗的環頸雉急速地躲進田地裡的草叢，以及一片長滿了草的田地，經營有機農場多年的畢英書說：「許多朋友第一次看到我的這片田，長滿了大花咸豐草，都嚇一跳，像是沒人照顧、整理的荒地。」不過，如果走進這片田地，仔細一瞧，會發現裡面長滿了昭和草，以及爬在地面上的南瓜，還有特別受歡迎的龍葵。
長相不怎麼特別的龍葵，台語稱它做「烏甜菜」，它的嫩莖、葉子都可以食用，煮後雖然帶了點苦味，卻是很好的退火茶飲，不僅是很好的茶飲，龍葵也是阿美族八菜一湯中必備的野菜之一。近幾年野菜風興起，畢英書看到了這個商機，在這片田地裡，特別保留龍葵的族群，偶爾清除恣意生長的大花咸豐草，「你看，這片田無農藥，不施肥，龍葵長得多好!」。
走進不遠處的另一個田地，爬藤從支架上垂掛而下，這些開著黃花的木虌果，經過蜂類授粉，再幾個月後就能結出碩大的果實，「當木虌果園區的蜜蜂嗡嗡作響時，我知道今年肯定會是個豐收年了。」畢英書說。
手掌大小，重量一到三斤左右的鮮橘色木虌果，因為它的黑色種子像是鱉的外型，因而得名。木虌果不僅是阿美族的傳統民俗植物，二○○四年時，美國農業部的研究報告指出，木虌果含有的茄紅素是番茄的六十八倍，β-胡蘿蔔素是胡蘿蔔的十五倍，維生素Ｃ是橙汁的三十三倍，營養價值非常高，因此有「天堂來的果實」封號。
阿美族族人喜歡將木虌果切成塊狀，用果肉來煮湯，就是一道道地的護眼好湯，另外，木虌果果肉風味佳，還可以料理成燉飯、油飯，甚至調製成果汁、奶酪、冰淇淋都有美好的風味。
傳承野菜的文化脈絡
長久以來，野菜是阿美族重要的飲食文化，研究阿美族野菜數十年的吳雪月，不僅曾是全國第一位原住民中校女軍官，同時也是「台灣野菜教母」。吳雪月自小就跟著父母親認識生活周遭的野菜，並且採集食用，「只要是吃起來沒有麻麻的，很有可能就是阿美族的野菜」吳雪月說。再加上點些許的鹽巴，就能讓野外各種野菜植物成為可口的佳餚。因此，吳雪月小時候餐桌上的蔬菜都取自於田野、部落附近的小菜園，長大後，第一次逛菜市場時才知道「原來漢人的菜要花錢用買的。」
數十年來，她的田野足跡，遍及花東的原住民部落，發現阿美族食用的野菜多達二百種以上。隨著這幾年有機生活的盛行，吳雪月不僅是野菜達人，還是原住民飲食文化專家，「要瞭解原住民文化，就得從舌頭開始。」吳雪月說。為了傳承原住民的野菜田野文化，去年年底，吳雪月與花蓮縣政府合作，在花蓮市區的美崙山打造都市農園，成立全台第一個「原住民族野菜學校」，不僅傳承野菜文化，同時也學習挪威「種子銀行」概念，建構台灣原住民族植物的保種計畫。
保存野菜作物，不僅保存土地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原住民族採集文化跟著季節更替，有什麼採什麼，加上也不噴灑農藥破壞生態，強調與大自然共生共好，相互依存，與老祖先的生態智慧契合。」吳雪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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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黃藤是台灣低海拔亞熱帶森林重要的木質爬藤植物。田誠信戴上工作手套，以剛磨利的開山刀削除黃藤枝條上的銳刺。
[Not a valid template]↑ 壽豐鄉東華大學附近，畢英書的有機農場看似雜草叢生，不施肥、不灑農藥，龍葵長得特別旺盛。
[Not a valid template]↑ 在花東地區的原住民部落，番龍眼都是族人刻意保留的民族植物。
[Not a valid template]↑ 毛柿在漢人社區不容易發現，但阿美族部落幾乎都可以看見它的蹤跡，二十公分的樹徑，需要五十年左右的成長時間，即是有名的「台灣黑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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