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賴英錡(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攝影召集人)
雍容華貴的牡丹,秀麗淡雅的菊花,鮮紅豔麗的玫瑰,窗台邊擺滿了各款盛開的鮮花,令人賞心悅目。但蓪草文化藝術工作室創辦人張秀美卻笑著說:「其實,這些並不是真的花,而是用蓪草做的手工藝品。」她接著指向庭園裡葉寬莖直、外觀看起來像是木瓜樹的「蓪草」。
翻開植物圖鑑:蓪草,又名「通草」、「通脫木」,屬於常綠灌木,生長在台灣和中國華南、西南一帶,是台灣原生植物的一種……。原來,在現代植物學的分類下,其實蓪草不是草,而是樹木。
根據唐代藥學家陳藏器的《本草拾遺》:「通脫木,生山側。葉似萆麻,心中有瓤,輕白可愛,女工取以飾物。」可見中國人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知道用蓪草作為裝飾,而且難以和真花區別,清代詩人曹寅便曾在《洞庭詩別集》裡讚譽:「長安近日多蓪草,處處真花似假花。」
而蓪草在台灣,至少也有三百年的歷史。清朝時期,竹塹城的漢人向山地原住民購買蓪草裡的白色髓心,並製成一張張輕薄的蓪草紙,再運至中國廣州販售。當時竹塹城有八分之一的人口投入蓪草紙產業,成為生產蓪草紙的重鎮。而蓪草的地位也近乎茶、糖、樟腦,被視為重要的出口商品。
長年研究蓪草,著有《蓪草與畫布》的台北醫學大學人文藝術中心主任張錯也在書中提及,十九世紀東西文化交流時,歐洲的文人雅士特別喜好蓪草紙畫,曾引起一股蓪草畫熱潮。他從藝術的角度分析,指出由於蓪草紙善吸水的特性,當顏料乾掉後,能在畫上形塑出一種視覺的立體感,特別適合珍奇鳥獸或宮廷仕女的主題,恰好滿足了西方人一窺東方異國風情的好奇心理。
蓪草的歷史
日治時期,在總督府的扶植獎勵下,新竹的蓪草產業邁向高度商品化,從原本小量的家庭生產,轉變成資本運作的模式,如當時知名的「台灣蓪草拓殖株式會社」。另外,日本皇室也特別指定使用台灣的蓪草紙,甚至曾於一九二五年遠赴法國巴黎參加國際手工業博覽會,並獲得優等獎的肯定。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百廢待興的台灣恰巧碰上美國對於人造花原料的大量需求,許多人又紛紛做起了蓪草紙,在那個「家庭即工廠」的年代,為台灣創造了大量的外匯。除了米粉、貢丸、琉璃,蓪草也成為了新竹知名的特色產物,一九五○、六○年代,新竹市南門街一帶便設有許多蓪草加工廠和店鋪,許多人以製作蓪草紙為業。
「媽媽從十三歲便到工廠學習製作蓪草紙的技術,三十歲時自己出來開店設廠,養活一家人。可以這麼說,我從小就是在蓪草堆裡長大的,對它的感情深厚。」張秀美憶起當年,說明自己和蓪草的緣分:「媽媽過世之後,我捨不得就這樣結束她努力一生的成就,於是接下原來的工廠。但到了一九八○年代中期左右,台灣的化工產業蓬勃發展,蓪草紙不敵廉價的塑膠原料的競爭,整個產業逐漸衰退,最後甚至消失。」
原先她認為,蓪草產業的消逝,大概是不可逆的歷史宿命,但某次開車上山時,意外結識了一位庭園主人王金樹,得知對方即使年邁,卻因為對蓪草的深厚情感與童年回憶,要求兒女保留家中的蓪草園,當下她立即意識到,其實還是有人和她一樣,對於蓪草有一股難以割捨的情感。最後,又因為友人的一句:「妳再不出來推廣,以後可能也沒有人知道什麼是蓪草了。」讓她終於下定決心成立工作室,立志守護並復興蓪草文化。
「蓪草是我們這一代人共同的兒時記憶。小時候,蓪草是美勞課常見的材料,也是逢年過節寄賀卡紙的原料,幾乎在任何一家文具店都可以買到。但隨著時代改變,現在已經很難看到了。」擔任工作室手工藝老師的劉錦薰一邊訴說過往,一邊耐心地指導學員用蓪草紙摺出細緻逼真的水仙花。在物質條件尚不如今日富裕的五、六○年代,蓪草是天然的勞作材料,學生們用滾筒狀的髓心做出各種美勞作品和玩具,為童年增添許多樂趣。
從花瓣到花萼,甚至是細小的花蕊,都是由經染色後的蓪草紙所製。若和真的水仙花放在一起做比較,幾乎無法發現兩者有何差別,唯一不同之處,大概僅剩真花散發出來的幽幽香氣。
除了開班授課,近年來張秀美也受邀參與各種推廣蓪草的活動,如二○一七年於陽明山舉辦的「蓪草嘉年華」、二○一四年國立傳統藝術中心的「蓪草工藝特展」、二○一三年農委會於台北植物園主辦的「蓪草特展」,都能看見她的身影。
木桌上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白色蓪草紙,不過一張面紙的大小,雖然看似平凡不起眼,但背後的製作過程卻極為繁瑣複雜、大有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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蓪草莖內的髓心是製紙原料,匠人利用長刀配合磨刀木、當盤(功能同砧板)將髓心削成蓪草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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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新竹縣五峰鄉花園村曾盛產蓪草,居民陳登順利用巧勁取出白色髓心。
[Not a valid template]↑ 蓪草文化藝術工作室創辦人張秀美致力推廣蓪草文化與蓪草之美。
[Not a valid template]↑ 撩草師傅雙手並用,將筒狀髓心削成薄如蟬翼的蓪草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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