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台灣】教育不從速 從威權到對話的價值辯證

撰文/居芮筠(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黃世澤(經典雜誌攝影)

年女兒到國中報到,學校規定要穿白色鞋子,我問同學為什麼要穿白色鞋子?他們異口同聲:『學校規定。』學校為什麼這樣規定?『不知道。』語畢,現場的人走掉一半,剩下一半說:『因為這樣比較乾淨。』怎樣比較乾淨?白色比較乾淨嗎?『我怎麼知道!誰管它,就學校規定的呀!』」最後那批孩子顯然也對這位媽媽的問題不感興趣,眾人一哄而散。

回憶往事的母親包黛瑩,後來讓女兒轉往體制外學校,自己也一直在實驗學校或團體裡從事教育工作,因為她體認到一件事:「台灣學生已經被訓練成習慣服從外在的管理制度和權威了。」於是對知識、體制或人生的諸多疑問,都漸漸沒入教育的大海裡。

這種管理主義為人性套上框架,用PR值和成績給孩子貼標籤,過度強調外在認同。「但教育最重要的價值應該是思辨,學生才有可能發現自我、為自己評分,以及決定自我價值!」包黛瑩感慨地說。

思辨大致涵蓋兩個層面:講究多元及開放性的「創意思考」,和進行評價與選擇的「批判思考」。以每三年舉辦一次的全球性PISA(國際學生能力評量計畫)評比作為參考依據,其核心價值即在閱讀、數學和科學領域中,檢視十五歲青少年的思考、判斷與自學能力。台灣孩子自二○○六年至今一共參加三次,結果顯示平均程度中上,但普遍缺乏反思與批判能力。

包黛瑩的體悟是很多台灣人在成長過程中的共同記憶。也許你小時候是個好奇寶寶、喜歡追問「為什麼」,但在走進一道道教育窄門之後,你的疑惑與想法,就像被褪下來的翅膀,一一留在門外。你在試卷上填下標準答案,從進學校到出社會,都追隨上頭的指令,變成一個不敢質疑的人;當那些大人抱怨台灣缺乏人才與創意時,他們都忘了,孩子的思辨能力早就遺落在門外了。

長期研究創造力發展的政治大學教務長詹志禹認為,由於中學仍受升學主義牽制,師生疲於應付考試,在課堂上難以激發創意思考;而批判思考(critical thinking)在西方雖然意指獨立思考,但可能因翻譯之故,「批判」二字容易讓人產生負面聯想。因此,思辨教育在台灣的體制內尚未受到充分重視。

不過詹志禹也補充,其實在我們固有的思想中,儒家講究慎思明辨,其中就帶有獨立思考的意味;而古代也不乏提倡辯證精神的書院。「關鍵應該是,我們目前的社會氛圍和教育目標,沒有把思辨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去推動。」一個國家的教育目標應當與時俱進,也許當我們回溯台灣的歷史縱深,才能推敲出形塑今日教育樣態的時空脈絡。

日治時期的「魔法學校」

若將台灣教育史以日本殖民作為分水嶺,粗分成兩大階段:日治之前,台灣的教育從荷西時期的基督宗教教育,轉為明清時期的儒家教育與科舉制度;日治以後,台灣教育進入國家教育體系,發展義務教育,將其視為一種厚植國力的工具。

日本明治維新推行國民教育之後,發現學校是灌輸國民特定想法的工具。故治台期間,便將近代學校體系引進台灣,一方面教授符合國家標準的國語、地理與歷史等課程,另一方面也在固定的時間和教室,依據固定的課表,由一位老師講課給一大群學生聽,以便在短時間內讓更多人受教育,最終目的是將台灣人改造成能配合日本統治的人。

師範大學台灣史研究所副教授許佩賢將日治時期的近代學校,妙喻成哈利.波特的魔法學校,「學校教育像魔法一樣,通常可以把受教育者變成統治者想要的樣子。」這種講究制式、秩序和集體的學校形式,在一個世紀後,仍然存在於台灣社會:鐘聲響起,一身卡其色制服、白色球鞋的學子漠然走進教室,排排坐定位後,「起立、立正、敬禮,老師好!」

不過,日治政府也很清楚,教育就像兩面刃,既要提高台灣人對日本的思想認同,又擔心教育將啟蒙台灣人的反抗意識,因此在一九一○年以前,日本在台灣設置的學校多以初階教育的公學校為主,再往上只有醫學校、國語學校和少數職業學校。當時的台灣總督府民政長官後藤新平就曾直言,台灣的教育「以『不教育』為教育的方針」。

一九一○年以後,台灣社會對教育的渴望日益高漲,地方士紳向總督府表示要自己出錢出地,設置供台灣人就讀的中學校。新竹教育大學教育與學習科技學系教授彭煥勝分析:「這彰顯出台灣人的務實性格,他們看清一個事實:唯有進入這種現代化的學校體系,未來才能成為社會的領導階級。」一九一九年頒布《台灣教育令》,日治政府逐漸在台建立起自小學到大學的學校體系。

二戰結束,國民政府來台,所實施的教育也深具政治意味,力行中國化教育,以清除日本殖民思想為重心,而同時也持續擴張日本人奠定的教育系統,並於一九六八年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在一黨專政的威權時代,從聯考制度、統一教科書和一元化師資培育等教育政策,顯示當時的教育仍受到政治支配與操控。

從歷史觀點研究教育發展的彭煥勝認為,正面來講,從日本時代到國民政府,台灣各級學校的體系日趨完善,不僅提升人力素質,也對經濟、政治和社會的穩定發展影響甚鉅;從批判的角度視之,日本殖民政府和國民政府都強調集體紀律,教育被視為國家維繫政權的重要手段。「當中央集權成為教育特色時,就會忽略個別差異,只能做到有教無類,很難因材施教。跟不上考試節奏的人,就會被放棄了。」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Not a valid template]↑ 民國五十八學年度,台灣大學校總區的體育館舉辦大學聯考,反映出過去教育的集體性。(圖片/中央社)
[Not a valid template]↑ 小學生在美語補習班前排隊等候上課,學校周邊的各類補習班與才藝班,幾乎成為學童課後的唯一去處,說明台灣社會仍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上。
[Not a valid template]↑ 中山女高的國文老師張輝誠,以大量的補充資料與提問,引導學生自主學習。他主張以學生為中心的翻轉式教學,也開放給其他老師觀課,共同學習。
[Not a valid template]↑ 開平餐飲學校沒有教科書,學生在實習餐廳裡實做,練習觀察力、感知力和表達能力。
[Not a valid template]↑ 教育可以很多元。松山社區大學的行動車滿載圖書到社區,為孩子說故事。(攝影/劉子正)
[Not a valid template]↑ 芬蘭主張人人平等,強調每個孩子都是人才。學校提供多元課程,如帶孩子走訪森林,向大自然學習。(攝影/陳弘岱)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相關文章

發表迴響

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 必要欄位標記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