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蔡佳珊(經典雜誌特約撰述)
攝影/徐安隆(經典雜誌攝影)
小時候最愛吃柳丁了，一瓣瓣切片的黃澄澄柳丁，像微笑，像小船，光是看到它就有了望梅止渴的效應，止不住饞涎直流。從兩端剝開果皮，對準嘴巴一口咬下，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味蕾上迸射出燦爛火花，一股清新果香，迴盪口齒間久久不息。
這樣金黃亮麗又圓潤可口的柳丁，本該是身價非凡的千金水果，曾幾何時，卻變成台灣水果當中最最便宜的一項選擇。攤販上一粒一元或十五斤一百的招牌，總看得人半信半疑：柳丁怎麼會這麼廉價？
要探究柳丁的故事，必然要來到雲林古坑。雲林縣的柳丁產量占全台一半以上，其中又以古坑為最。「清明落雪香，冬至滿山紅」的閩南語詩句，形容的就是此地柳丁開花與結果時的美景。
十一月底，古坑的果園中隨處可見頭戴斗笠、身穿花衣的婦女，為了剪柳丁從早忙到晚。一摸她們的衣服，竟然是溼漉漉的，原來是清早的冰冷露水浸透了全身。這樣辛苦得來的柳丁，怎能不好吃？
「來！你吃吃看！真的會回甘喔！」柳丁農張東益班長拍胸脯保證柳丁美味，為了表明所言不虛，當場用儀器測起甜度，結果揭曉，哇，十五度！
「我們這裡就是天時地利，適地適種，早晚溫差大，海拔剛剛好，才有辦法種出這樣好的柳丁。」資深果農們說，古坑地區種柳丁至少有四十多年歷史，最早只在丘陵地種植，「不能種稻的地才種柳丁。」
平地則原是稻子與竹筍的天下，古坑農會推廣股股長陳得春回憶，麻竹筍外銷日本全盛時期，全台有六十幾間竹筍加工廠，古坑就有十幾家。大約十五年前，這些工廠全部移往中國大陸，筍農生計一落千丈。當時柳丁價格正好，許多人就把竹子砍了種柳丁。加入WTO之後，稻米價格節節滑落，就連斗南、斗六等平地稻田，也紛紛開始種起柳丁。
於是雲林的柳丁種植面積急速擴張，根據雲林縣政府資料，從民國八十四年的一千七百公頃，到九十五年的三千四百公頃，十年間整整增加一倍。
柳丁又是易於照顧管理、單位面積產量極高的作物。一棵柳丁樹結實纍纍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掛滿了大燈泡的聖誕樹，每公頃可生產將近五萬公斤。官方數字顯示，民國九十七年全台柳丁產量高達二十五萬四千多公噸。一位地方農政單位人員私下表示，實際數字恐怕遠遠不止。
如此龐大的產量遠超過台灣民眾需求，量大傷價、果賤傷農的情形接踵而至，近五年來，產地價格一台斤經常只有四、五元，柳丁農們大嘆連肥料成本都不夠，更別說辛苦一年的工資了。
「每年十一月的時陣，古坑的盲腸就開始在痛了。」一位柳丁農如此貼切形容柳丁豐收帶來的煩惱。
過去價格好的時候，柳丁欉是搖錢樹，一斤可賣十幾二十元，品質頂級的，在台北拍賣市場叫價甚至可達七、八十元。如今光景大不如前，柳丁卻變成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或是無用卻割捨不掉的盲腸。
既然入不敷出，種越多賠越多，為什麼還要種呢？古坑農會總幹事袁誌謙也這樣問農民，老農們回答：「就有感情在那兒，不然你跟我說要種什麼？」
袁誌謙解釋，柳丁農多半年紀大，孩子都出外工作，他們在家也不想閒著，照顧了幾十年的柳丁樹，變成一種生命希望的延伸。即使政府提出補助鼓勵廢園轉作，但響應者不多，一來是捨不得砍掉果樹，二來，轉作也是一項大賭注，改種別的，萬一賠更多呢？乾脆就這麼撐著，「今年望明年，明年望後年」，卻始終盼不到價格上揚的一天。
信心不足的情況下，許多農民怕整園柳丁出路無著，不管果實尚未成熟，只要有人出價就賣，因此市場上經常充斥著模樣青澀、風味不足的綠皮柳丁。而為了讓這些過早上市的柳丁不那麼酸澀，便使用制酸劑等植物荷爾蒙，強迫將果實中的酸味退去，而使得柳丁的原始美味盡失。
不知不覺中，柳丁被貼上低價水果的標籤，甚至變成了全民同情的對象，每到產季政府就會開始推動「搶救柳丁大作戰」，鼓吹「全民吃柳丁」、「救救柳丁農」，國軍弟兄被迫天天吃柳丁，國小學童的營養午餐也少不了柳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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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丁甜祕密】
- 品種：柳丁屬於芸香科，是柑橘類的一個品系。台灣的品種源自中國嶺南，由於柳橙的「橙」字以台語唸起來與「丁」相近，故後來便以筆畫較少的丁字取代。
- 產期：十一月到隔年一月為盛產期，由於柳丁耐儲存，庫存量可供應到四月。主要產地位於雲林、台南、嘉義，由南而北陸續成熟。
- 營養：酸甜多汁的果肉熱量低、水分充足，尚含有豐富纖維質，以及維生素A、B群、C和鈣、磷、鉀等礦物質。可去油解膩、幫助消化，並具美白、抗氧化、降膽固醇與防癌效果，幾乎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 怎麼挑：柳丁栽培時沒有套袋，因此光鮮美麗、毫無斑點者，反而有農藥過度使用的可能。挑選時將之握在手中感受，皮薄心硬呈橢圓形者為上品，只要沒有明顯蟲蛀或壓痕，就算外皮黑黑醜醜，也是好柳丁。十月就上市的綠皮柳丁非新品種，而是未成熟就搶收的，風味不足，最好再等一個月，呈深橙黃色的熟果才最好吃。
- 怎麼吃：清洗後切片鮮食或榨成果汁皆可。買個一箱開封後置於通風陰涼處，可吃好幾個禮拜，放冰箱冷藏可保存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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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每年的十一月到隔年的一月，是柳丁的豐產季節，果園裡農家婦女們爬上爬下忙採收，內心卻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Not a valid template]↑ 運銷之前，柳丁需先經過一連串洗選程序，依果粒大小加以分級。
[Not a valid template]↑ 柳丁供過於求，價格低迷已將近十年。新鮮柳丁作堆肥是政府與全民最不樂見的現象，卻已經連續發生兩年。
[Not a valid template]↑ 位於台南東山嶺南的永揚掩埋場早已蓋好，因環保團體指出環評資料謬誤，至今尚未運轉。
[Not a valid template]↑ 總是走在抗爭前線的老農盧文杞，深以自家的安全美味柳丁為榮。對他而言，種柳丁和反垃圾場的初衷如出一轍，都是為了下一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