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思熙
每當看到許多人對於蘇花高速公路是否興建的問題爭辯不休之際，我就會想起《莊子‧應帝王篇》的一則寓言。那則寓言是這樣說的：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這則寓言，用白話文說，就是：
南海的皇帝名叫儵，北海的皇帝名叫忽，中央的皇帝名叫渾沌。儵與忽時常在渾沌所居的地方相會面，渾沌對他們也都能善盡地主之誼，以禮相待。儵與忽有感於渾沌的友善，打算報答渾沌的恩德，於是私下商量說：「你看每一個人都有眼、耳、鼻、口七竅，眼睛能看，耳朵能聽，嘴巴能吃，鼻子能呼吸，而渾沌竟然一竅都沒有，我們試著來為他開鑿七竅，讓他也能看見各種美色，聽到各種聲音，吃到各種美食，呼吸各種氣味與空氣吧！」於是他們就幫渾沌一天開一竅，到第七天，就把渾沌鑿死了。
把這則寓言，對照今天對於蘇花高速公路是否興建的爭論，答案不是已經相當清楚了嗎？大自然對人類時時刻刻都在釋放著善意，而人類卻以私我的主觀心態，用人類自我的想法，對待大自然，對於大自然之所以億萬年來如如不動的作用與意義不僅一無所知，而且不想去知，因此「人定勝天」的口號喊得滿天價響，於是利之所在，趨之若鶩，對大自然予取予求，哪裡會想到一旦大自然受破壞了，遭鑿傷，甚至崩解死亡了，人類還能存活嗎？
或許主張興建蘇花高速公路的人會振振有辭地說：不建蘇花高速公路等於把花蓮邊緣化；把花蓮人二等公民化。其實，這都是荒謬的政治性語言，現在台灣之所以紛紛擾擾衝突不斷，就是因為政治性的語言太多。政治語言多了，愚昧與偏見也就如影隨形了，一個社會煽動性的政治語言越多，人民就會越受蠱惑而陷入不可自拔的迷霧深淵。如果台灣的未來盛況不再，前途堪虞，必然也都是這些具有煽惑性的政治語言所造成。有許多的事實告訴我們：任何事務只要有政治人物介入，只要有不顧萬世之利，而只圖一己之私的商人介入，就會把單純的事情變得複雜難解。尤其政客常常藉「民意」包裝，用群眾壯膽，動輒率眾逞威壯勢，對不同意見的人予以漫罵驚嚇，蘇花高是否興建的爭論過程，不正是如此嗎？
政治人物積極推動蘇花高興建，表面上的理由是為花蓮人謀福利？其實只要他們真的能捫心自問，動機果真如此單純嗎？果真沒有為自身利益圖謀嗎？人世間所有殺人的毒藥，總是包裹在一層糖衣裡頭，一些不明究理的人，惑於糖衣的甜頭，而不計後果，輕易吞下毒藥，何等可悲，又何等可嘆！
說得不客氣一點，興建蘇花高與其說是為花蓮人謀福利，倒不如說是在出賣花蓮人的利益；與其說是不讓花蓮人當二等公民，不如說是正把花蓮人推向二等公民的深淵，因為蘇花高速公路果真興建了，花蓮人就真的失去人人欣羨的台灣僅存的樂園與淨土了，花蓮人的優質生活品質也將從此一去不回了。
古人說：「利令智昏」。一個「利」字當頭，會讓人昏頭轉向，一個「利」字在心，也會讓人分不出是非對錯，看不出事實真相。我們要問：鑿山穿洞，花費鉅資，興建蘇花高所獲得的利，究竟是誰的利呢？當巴西雨林遭到大量砍伐，真正獲利的是誰？是政客，是商人！老百姓得到的，只是雨林被砍伐之後的經常性洪水肆虐與全球性的天氣驟變。
我們還要問：不顧生態環保，不惜破壞獨特地質，執意興建蘇花高速公路，所得的「利」是真利，還是假利呢？當蒙古大草原大量飼養羊群，大地超過了負荷，青青綠草連根被羊群扒光啃爛了，最後蒙古人真的得利了嗎？過去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蒙古大草原，現在嚴重沙漠化了，沙塵暴到處肆虐，蒙古草原過度開發的結果，不僅蒙古人蒙受其害，全球的人也飽嘗沙塵暴之苦。
當然我們更要問：只為爭取縮短區區三十分鐘旅程，而大大犧牲與破壞台灣屋脊的結構，興建蘇花高速公路的這個「利」，究竟是短視的利呢？還是遠見的利？四十多年前，當台灣政府致力梨山開發，鼓勵老百姓上山披荊斬棘，將茂密的山林闢建為一座座的農場和果園，那時的梨山，短期看似一片欣欣向榮，但長期卻是山區生態大變，土石流年年肆虐，這種盲目的開發，究竟是短視的利呢？還是遠見的利呢？台灣只有一個，中央山脈只有一座，難道我們不應該對蘇花高速公路是否興建的問題多一點深思熟慮嗎？
中央山脈是台灣的骨椎與背脊，一個人的脊椎受損了，就嚴重癱瘓了，台灣的骨椎與背脊如果受損了，台灣恐怕再也不能永遠堅挺站立了。何況台灣地處太平洋邊陲，每年颱風肆虐，而中央山脈正是捍衛台灣東西兩部的屏障，中央山脈被穿腸破肚，無異台灣東西兩部的屏障脊損梁傷，再愚昧的人都會對蘇花高的興建，期期以為不可。
政客口口聲聲爭取蘇花高速公路的興建是為花蓮人的幸福，但什麼是幸福呢？幸福不是車水馬龍，幸福也不是燈紅酒綠，幸福就是要讓青山像青山那樣翠綠；讓太陽像太陽那樣升起；讓花朵像花朵那樣開放；讓小鳥像小鳥那樣歌唱。無擾就是福，寧靜就是美，為台灣未來永續發展，為後代子孫的長治久安，請政府主管深思，請被「利」字蒙敝的花蓮民眾深思，更請政治人物高抬貴手，不要再用「利」字蠱惑民眾了，請放過花蓮人一馬！放過台灣一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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