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均逢(經典雜誌撰述)
「英吉利海峽只要起霧，歐洲就被切割。」兩千年以來人們流傳這樣一句話。憑著「天塹難度」的屏障保護，四面環海的大不列顛群島在歷史上僅只被羅馬人與諾曼人征服過兩次。然而，隨著海底隧道的通車，長年孤立於大陸之外的英國，到了二十世紀又重新與歐陸臍帶相連。
其實早在兩個世紀以前，海峽兩端便出現過各種試圖連接大不列顛群島與歐洲大陸的提案。當英法處於短暫和平期間，法國工程師馬提爾(Albert Mathieu)曾經大膽地向拿破崙建議修築一條穿越海底的隧道。憑著這個從未被實踐過的異想，拿破崙所帶領的法國大軍得以行進於海底隧道，同時配合著另外一批部隊乘坐熱氣球飛越海峽，進軍侵略英國。但計畫隨即因為戰爭的爆發戛然而止。
這個僅僅存在於草圖的海底隧道從未被挖掘過，而英國人幾世紀以來，深懼歐陸侵略的疑患亦從未撫平。
一八八○年，一直無法克服暈船的維多利亞女王接受了拿破崙三世的建議，讓英法隧道的想像在英吉利海峽最窄的多佛(Dover)海峽，重新獲得實現的可能。兩國工人操作當時最新穎的蒸氣式隧道鑽掘機，各自從兩岸向海的彼端挖掘。他們在莎士比亞(Shakespeare)懸崖下方，緩緩地以十九世紀的速度，徐徐鑿開一道短距離的隧道；對岸的法國，亦同時朝著英國緩慢挖掘而來。
沒有什麼比試著在晦暗的海底舉辦奢華晚宴，更能宣示某種不凡的決心的了。為了證明一場浩大艱鉅的工程的順利進行，負責所有工程的召集人華特金斯爵士邀集四方賓客，在地底下召開盛大的晚宴。然而，意識到興建隧道等於愚蠢地替入侵者開路，這個試圖連結歐洲大陸的決心，最終仍在英國國會的阻撓之下，暫定終止開挖，使計畫復又懸置。僅僅留下一段兩公里長、兩公尺寬的廢棄隧道列名古蹟之內，派赴編列專門的技師和經費保養維修至今。
一九七三年，歐洲共同市場使英法兩國重獲連結，兩國的政客對懸宕已久的隧道又產生一股新的熱情興致。他們重新動土，但在開掘了近兩公里後，工程再次地停擺。這一次，主要原因在於全球石油危機所造成的財務困難，致使隧道再度被荒置。
文化芥蒂：從疑懼到溝通
英法兩國人相看兩厭由來已久，要就此握手言和談何容易。一端把法國人叫做「青蛙」，只因法國人嗜食蛙腿；海的另一端稱呼英國人「烤牛肉」，不僅諷刺他們老愛趁週末戶外踏青燒烤，還嘲弄他們啤酒喝得肥膩蒼白，曬了太陽後還呈現生牛肉色澤般的暈紅。從足球場上的惡鬥，上溯自百年戰爭、海外北美殖民地的爭奪，歷史上兩國間的征戰頻繁，世代累積的憤恨與疑懼不可勝數，體現在語言與歷史記憶中的嫌隙更甚難消除。他們在生活中互相輕鄙，無論對酒、友誼、金錢，都有各自殊異的看法。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曾直陳，「英國人太忙碌，沒有時間顧及禮貌。」；另一個英國作家唐納傑羅德更直率地總結：「法英之間，就我所知，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海洋。」
然而一九八○年，做過了更多的研究之後，兩個宿敵之國終於發現，英法之間如果能擁有一條固定的交通連線，將為彼此創造永久承平的商業利益。
雙邊政府經歷長久的計畫研擬、提案選擇後，一九八六年將工程以契約方式全權發給由英法聯合組織而成的「歐洲隧道公司」(Eurotunnel)執行，由他們設計、建造、監工、運作隧道的所有事宜。但這次計畫兌現的可能性如何？會不會再次複製歷史的失敗教訓呢？當時誰也無法回答。
興造之初，他們即認定傳統的、僅只為鐵路而非公路所設計的隧道，可以冒最小的風險，並同時創造最多的利益。比起一般讓車輛通行的公路隧道所占用的龐大面積，鋪設鐵軌所使用的區域較小，同時發生意外的機率較低。於是人們決定以鐵路隧道作為工程設計基礎，並著手探勘英吉利海峽底下的土層地質，以便找到正確的鑽鑿起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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