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思熙
現代的人,沒有哪一個人不生過病;生過病的人,也沒有哪一個人沒看過醫師。醫師之於病人,就像父母之於子女,子女有苦難傷痛,父母無不椎心泣血,千方百計,想方設法,要為子女排憂解難,除痛癒傷。所謂「醫者父母心」,就是這種「視病猶親」的慈悲情懷,才彰顯了醫者懸壺的核心價值,而醫師也才因此備受尊崇。
可是隨著時間的巨輪不斷向前推移,社會不斷在進行解構與重組,物質文明的進步已壓過精神文明的提升,醫師的角色似乎已越來越高度物化了。功利主義的盛行,已嚴重汙染了醫師的神聖職志;利潤中心不斷的追逐已褻瀆了醫師搶救生命的核心價值。過去對「懸壺濟世」理想的堅持,以及對「再世華佗」清譽的愛惜,現在已逐漸蕩然了。社會大眾對醫師的高度景仰與信賴,似乎正在一點一滴地融解與流失,而醫師用以博得盛譽的崇高醫德,似乎也正逐漸潰敗失守。面對「良醫典範」難求,而「名」醫的不良示範又一再發生,我們不禁要問:我們的醫界究竟怎麼了?是什麼原因讓醫界這樣快速沉淪?
誠如美國愛慕理大學(Emory University)醫學院楊義明教授在奧斯勒(William Osler)醫師所著《生活之道》中文版序言中說的:
最近幾十年,社會急遽變化,物質的追求成為時尚,績效與利潤成為最高目標,我們的人文生活品質不自覺地被侵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逐漸淡化。近年醫療服務明顯面臨企業化經營的衝擊,更受到不理想的健保體系的影響,使得醫療失去人性,忽略了關懷,更背離了以人文為中心的醫療照顧。
楊教授之言確實一針見血,指出了現在台灣醫界的不正常現象。這種令人憂慮的現象,不僅正在腐蝕「以人為本」的醫療價值體系;同時也正在擊沉千百年來由無數良醫所共同建構起來,用以捍衛杏林美譽的航空母艦。這難道不是醫界、教界與社會人士所應共同深思的問題?難道不是政府醫衛與健保主管單位所應深自檢討的課題?
身為直接受益於醫師專業服務的社會大眾,我們固然心懷感恩,但面對醫療人文的逐漸物化與醫病情誼的日趨冷淡,我們也不得不表達我們的關心與期待。對於醫界的這種頹化現象,醫界的有識之士,早已了然於胸,也作出了深切的反省。楊義明教授就這樣說:
行醫究竟是科學、藝術、交易、行業、專業,還是某種綜合體?這個問題今天越來越眾說紛紜。奧斯勒醫師在《行醫的金科玉律》(The Master-word in Medicine)中這樣說:「行醫是一門藝術而非交易,是一種使命而非行業,在這個使命中,用心要如同用腦。」
醫師在社會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楊義明教授引用奧斯勒醫師的話,提供了答案。那就是:醫療不純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行為,醫師也不純然是一種以賺錢為目的的行業;醫療的使命是搶救生命,醫師的本質是愛的化身。醫師不僅要以醫療專業做「消滅病菌、解除病痛的矛」,也要以醫德做「抗拒醫病關係淡然、醫療人文淪喪的盾」。
遺憾的是,今日醫德正在土崩瓦解,醫師受人信任與尊敬的程度也正江河日下,身為直接受益或受害於醫界表現的我們,不得不感嘆醫界用以診治疾病的醫療儀器越趨尖端,而醫病之間用以維繫彼此情誼的互動卻越趨冷漠;醫師追逐豐厚報酬的欲望越趨熾盛,而「懸壺濟世」使命與熱忱卻越趨冷卻,這究竟是時勢所驅呢?還是誘惑使然?難怪奧斯勒醫師在一百年前就洞燭先機,對當時醫界提出了嚴重警告:
財富、政治或者是身處要津,對醫師而言,其間陷阱重重。
醫師對財富的熱衷追求,必然會扼殺醫者的理想;對政治的過度狂熱,必然會迷失醫者的方向;對處身要津的汲汲鑽營,必然會降低服務的熱忱。因此,奧斯勒醫師才會無懼同儕的壓力,毫不忌諱地大聲疾呼:醫師必須全力以赴,對抗三大敵人:
一、會使人淪為庸醫的無知;
二、冷漠和其所造成的不必要死亡;
三、墮落與人格上的缺陷。
對於奧斯勒醫師的呼籲,我們頗有同感,但就是不知道處於多事之秋的台灣醫界,以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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