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鄭接黃(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攝影召集人)
三個時間軸,兩個迎年,一個台灣
「倒數:三、二、一、○……當數字跳動逐漸歸零,一下子爆破出群體狂歡的氛圍,台上最壓軸的巨星表演即將登場,新的一年開始,Happy new year,日新又新,還要求變,送往、迎來。不久的歲次庚子到辛丑,則是另一道年關了。
「新年快樂」等於具備了兩種意涵。一個稱『跨年』,一個叫『過年』,因此,「新年」在詞彙上,也有兩種文化意義:元旦與初一、Happy new year與恭喜發財、大型派對與民俗節慶、現代進步與傳統守舊,城市與鄉村、知識分子與庶民百姓、青年與長輩,甚至是國語與台語。
中研院台灣史研究所研究專員林玉茹的研究中指出,關鍵點在日治時期。
明治維新後的日本,採用現代化的新曆,一八九五年隨日本統治台灣引進,新的元旦過年模式開始影響台灣,制度面以教育、政策,並透過讓台灣人參與元旦前後的活動,逐步讓日本文化思維融入台灣。直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退出台灣,中華民國政府接管後,「去日本化」的種種舉措,讓本來地下化、隱形化的舊曆過年得以延續下去。
除了年獸的故事
甲骨文裡的「年」,上「禾」下「人」,如人背穀物,是穀稷豐熟之意,所以,「穀稷豐熟」是隻怪獸,是道關卡,也是這段時間的期望。而耕研居宗教民俗研究室主持人謝宗榮則以節氣變化來解釋:「所謂年獸的本質其實就是陽曆歲末,『陰氣』變形的具象化形象。」
有異於眾熟知的年獸故事,台灣的過年起源有另一個「沉地傳說」。
相傳,神桌上的燈猴(燭台)終年掌燈照明,卻未受到台灣人民的感恩祭祀,一狀告向玉皇上帝,玉旨以「除夕午夜台灣島沉」為懲,經由土地公(有另一說法是灶君)告知,並委由觀世音菩薩求情勸阻。台灣百姓在得知後,先是在除夕沉島前,將家中供奉的神明送回天庭,免受牽連。待除夕,祭祖告別,與家人共進「最後的晚餐」,一同守夜。卻不想,到初一天明,安然度過,台灣百姓莫不互道恭喜,至廟祭拜,感謝上蒼、觀世音菩薩庇佑。但恐懼仍未消,初二,出嫁女兒返回娘家探視,再次確認父母親友是否平安。到初四,確認危機真的解除,將諸神迎回家中。初五恢復正常後,初六恢復尋常農業作息。
溫宗翰寫到:「台灣過年傳說表現著農業社會時期,漢人面對台灣生活空間的體認,也涉及漢人移民在此落地生根以後,對此地產生了何種新的世界觀。」
不用麻煩了不用麻煩了:尾牙到十六
過年很忙,不像跨年只是一小段時間,而是一段期間。
冬至算是前哨站,在晝最短夜最長的日子祭祖,並且透過碗裡的湯圓顆數來提醒自己的歲數。十二月十六日是尾牙,在酬謝祭拜土地公之後,資方決定勞方的去、留,以及年終考核與獎勵。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序幕,焚「雲馬」將家中眾神送往天庭後,進行「筅黗」(或有擇日擇時辦理),係指神龕大掃除,將平時不可輕易褻瀆神威的神尊、祖先牌位、香爐等,擦拭清洗。十二月二十五日天神降世,來代班家中神明,在台灣民間信仰的觀念裡,在接神之前,家中香火不可斷。
到十二月二十九日(或三十日)的除夕,有台語俗諺說:「大拼厝,才會富。」除舊布新,然後祭神祀祖,有些祭品會選擇一碗白飯插上紙糊的春仔花,稱為「飯春花」,台語「春」與「剩」同音,米食有春、有剩,迎來新一年的期許。「二九(或三十)暝」團圓圍爐;之後,守歲到子時,正式進入新年。
有傳統念謠將過年期間每日的習俗做重點記載:「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睏甲飽、初四接神、初五隔開、初六挹肥、初七七元、初八完全、初九天公生、初十有食食、十一請子婿、十二請查某子返來食泔糜配芥菜、十三關老爺生、十四搭燈棚、十五是上元暝」。這首傳統念謠藉由傳唱,謝宗榮認為:「最主要是新正行事的提醒,並寓教(習俗)於謠中。」
隨著社會環境轉型、人口結構改變、多元文化思維衝擊,如今過年還保有什麼傳統價值?「對於台灣的人文意義來說,就是許多人還留在身邊,珍惜還在的人。」施景耀正面看待。謝宗榮則說:「節慶的形成,源於『過渡』、『通過』儀式。」過年節慶的存在似乎提醒:回首與前進,突破困境,充滿感恩。
民俗有時只是形式,還能相聚,好好地一起度過,才是節慶的核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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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而在送神之後的「筅」,除了神尊,還會將神龕上的祖先牌位與香爐請下來清潔。(攝影/金成財)
[Not a valid template]↑ 台北迪化街在舊曆年前大量湧入採買年貨的人潮,充滿年節熱鬧氣氛。
[Not a valid template]↑ 舊曆過年總是少不了鞭炮、煙火的燦爛喧騰,增添許多對於新的一年充滿希望的感官刺激。(攝影/金成財)
[Not a valid template]↑ 台中市大甲鎮瀾宮於初一子時開廟門,民眾爭先恐後搶頭香,獲得好彩頭。(圖片/中央社)
[Not a valid template]↑ 元宵節被認為是舊曆過年的最後一天,新北平溪舉辦天燈節,當所有寫滿願望與祝福的天燈冉冉升空,蔚為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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