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葉心慧(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也許,每個人都不知看過多少次類似的報導:每一分鐘,就有六個人死於愛滋病、四個人死於結核病、兩個兒童死於瘧疾……。也許,大家都已經麻木了、接受了,這是與地球恆常共存卻遙不可及的事實、讓人輕聲慨嘆卻愛莫能助的現象。
可是有一群天真爛漫的理想主義者,卻還死心塌地相信著「醫療無國界」的美夢。他們捫心自問:真的「遙不可及」嗎?每天,千百班航機繞著這不大不小的星球打轉,無論東京、巴黎或紐約,買張機票,即日可及。這些數據離我們究竟有多遠?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地球之內的距離。
他們提醒世人:真的「愛莫能助」嗎?即使是海嘯、地震、颱風等自然災害,也可因加強防備而減少傷亡;這些每年都比天災奪去更多性命的疾病,大多都是可以預防和治癒的。
每年,世界各國花在藥物研究及開發的資金總額高達一千八百億美金;每年,仍有一千四百萬人死於我們知道如何治療的疾病。醫藥如此昌明的二十一世紀,全球仍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無法獲得基本的藥物。這般荒謬顛倒的景況,讓作為醫療救援組織的「無國界醫生」(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MSF)悲憤填膺,也最早挺身而出,厲聲疾呼。
說他們理想主義,他們卻也非常實事求是。處理緊急突發的災難,他們機動俐落,速戰速決;面對沉濁已久的問題,他們明察秋毫,仗義執言。這個年輕而專注的組織,沒有太多束手束腳的繁文縟節,沒有太多無謂的宗旨和堅持,也從不作任何眷念延滯的駐留。
以緊急醫療救援起家的MSF,隨著組織擴張發展,依然全心全意僅做人道醫療工作,只是逐漸變得「快慢皆宜」。當蘇丹內戰、安哥拉病毒爆發、尼日饑荒,MSF固然是刻不容緩投入其中;碰到持續性的醫療危機,MSF也自一套有「對症下藥」的方式。
一九九九年開始的「病者有其藥」運動,即是針對全球普遍的「無藥可救」問題而推展的。「病者有其藥」運動要求降低現有藥物的價格、恢復生產已停產的藥物、停止使用已經失效及毒性可致命的藥物;促進對影響貧者的疾病,諸如結核病、瘧疾、昏睡病等,進行新療法的研究與發展;以及跨越其他令病者無藥的障礙。
以愛滋病為例,過去六年,歐美等發達國家採用「抗病毒藥物」(Antiretroviral,簡稱ARV)治療,已將愛滋病死亡率降低了百分之七十。「抗病毒藥物」雖不能消滅病毒,卻能控制病情,把愛滋病轉為一種慢性病,有效地延長了數以百萬計人的壽命。
這種藥物剛推出時,在歐美的價格是每位病患每年一萬至一萬五美金;絕對是貧窮國家政府或病患無法負擔的天價。但隨著非專利藥物進入市場,此藥的價格戲劇性地滑落至約一千美金,而品質與效果相等的非專利藥物最低僅需一百五十美金。因此,為愛滋病患提供「抗病毒藥物」不再是登天難事,實在不該再有諸多藉口與推諉。
自九○年代中期開始照顧愛滋病病患和感染者的MSF,於二○○○年開始提供「抗病毒藥物」治療,直至二○○五年九月,已有二十九個國家的四萬五千名患者受惠。
「不過,就算解決了藥物昂貴的問題,政治意願薄弱、社會觀念舛誤、醫療設施匱乏、醫護人員短缺,還是層層障礙著愛滋病計畫的推行。」MSF寮國愛滋病計畫的項目總管特里.杜摩(Thierry Dumont),三言兩語即道出他在這個有點故步自封的國度兩年半的親身經驗。
此岸.彼岸
徐風輕送,漣漪蕩漾,湄公河悠悠劃開了一千公里的泰寮國界。河的那一邊,燈紅酒綠,生氣盎然;河的這一邊,百廢待舉,矇矓未甦。
河的那一邊,泰國政府正風風火火地在全國推行免費的愛滋病醫療計畫;河的這一邊,沙灣那吉(Savannakhet)省立醫院裏某個隩隅,是寮國唯一提供愛滋病藥物的所在。
「對寮國政府來說,愛滋病是『外國進口』的少數個案,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也沒有處理的必要。」選擇孤舟獨槳地在這裏逆流奮上,特里表示MSF這項計畫的目標不只為了治療愛滋病患及訓練當地醫療人員,更為了讓掌權者「開開眼界」:「我們要證明問題是存在的,也是可以改善的。」讓當地政府承認問題,進而承擔照顧其人民的責任,比外界永無止境的救援與施捨,來得更實際、更根本。
不久前,被嘲諷為具有「傳詔諭旨」功能的《永珍時報》(Vientiane Times)曾耐人尋味地報導:「如果不能獲得藥物,那麼人們就不敢染上愛滋病!」無論這算是哪門子的邏輯和政策,愛滋病問題已經像個快速滾動的雪球,在中南半島上越滾越大;即便政府想把國門深鎖,置若罔聞,也無法遏止與日俱增的感染人數。
寮國南部的沙灣那吉省,西通泰國,東達越南,是寮國重要的交通樞紐,也是十六個省中人口最稠密的一省,占全國人口的六分之一。貿易往來,人流頻繁,也因此「進口」了最多的愛滋病。
然而多年來,寮國官方公布的全國愛滋病患數據近乎奇蹟「不增不減」地維持在千餘人。曾在此實地考察的世界衛生組織代表亦認為,比起非洲或其他亞洲國家,寮國的愛滋病問題還不是十萬火急、迫在眉睫。
「在這裏,醫療狀況不是我們最艱鉅的課題——這畢竟是MSF的強項;與國內政府、國際組織冗長的會談,才是最有意思的挑戰。」曾為執業律師,十句話裏至少夾雜三句法式幽默,能言善道的特里把如此反覆的遊回磨轉視為工作樂趣之一。
當寮國上下內外提到愛滋病問題時,都一副事不關己地漠然以對;踽踽獨行的MSF孤軍無援,工作想必是異常困難。年逾知命的特里卻似乎非常懂得人生的遊戲三昧,可以想像當一般人被官僚又蠻橫的官員氣得面紅耳赤、拍案跺腳的時候,他還能聳聳肩,呵呵一笑置之,回去從長計議,再來與其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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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界醫生援助地區】
[Not a valid template]↑ 柬埔寨鄉野地區的居民普遍缺乏對愛滋病的認識,病患送到「無國界醫生」診所時已病入膏肓。(攝影/Espen Rasmussen)
[Not a valid template]↑ 雖然貧窮問題不比非洲及亞洲,南美洲亦有相當可觀的赤貧人口。將近三分之一的里約熱內盧人民住在環境惡劣、醫療匱乏的貧戶窟或露宿街頭。(攝影/Marleen Daniels)
[Not a valid template]↑ 台灣第一位「無國界醫生」宋睿祥,抱著他在賴比瑞亞第一位剖腹產嬰兒──「小Raymond」。(圖片提供/宋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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