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大哉問與大哉答

撰文/王思熙

位美國回來的朋友說,他希望能有機會面見證嚴上人。我安排了。

這位朋友也不是第一次面見上人,甚至可以說是見面多次的老朋友了,但為什麼這次特別有這樣的需求?我心中不免疑惑。

見面當天,依然有如往昔,談笑風生。幾分鐘後,朋友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他說:「有一個問題想請示上人,不知可不可以?」
上人微笑點頭默許。

朋友說,其實這個問題是他女兒問他的。當時他回答了他的女兒,但不知道他的回答是否正確?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

於是他細說他們父女對話的情景。他說:「我的女兒今年要上大學了,我安排她到加州柏克萊大學念書,因為我是這所大學的董事,而柏克萊大學又是全球知名的大學,許多人都很嚮往,苦於不得其門而入。但我女兒偏偏不要念這所大學,她選擇去紐約,我只好順著她。」

說到這裡,他看起來似乎有點落寞。「有一天,我女兒忽然問我一個問題。她問我:人生的意義是什麼?並且還很正經地說:你不能用父親的角色回答我,也不能用教授的身分回答我。」

稍作停頓一下後,他又繼續說:「當時,我有點吃驚,女兒怎麼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還要我不能以父親或教授的身分回答。我想了想,告訴她:人生的意義就是競爭,競爭才是生存之道。」他請問上人,「這樣的回答是否正確?」

人生的價值與過程

上人看著他,徐徐地、輕輕地說:「人生的意義在價值。」

朋友似有不解,一臉疑惑說:「價值?不就是競爭嗎?價值又是什麼?什麼是價值?」

上人還是不緩不急地說:「過程。」

朋友更加不明白了,他一面思索著,一面喃喃自語說:「過程?是競爭的過程吧!」

我們都知道,許多知識分子總有「自以為是」的慣性,而且相當執著於自己的慣性。難怪他參不透「價值」和「過程」的玄機。

看他一臉疑惑,我以多年老朋友的交情,有點冒昧地對他說:「上人所說的價值,就是被人需要,能做別人的貴人。當別人有困難,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能伸出援手,你就有價值;越多人需要你幫忙,你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滿足他們的需要,解決他們的困難,你的人生價值含量就越高。」

看他專心聽著,於是我繼續說:「人生價值的大小,就取決於被需要的程度,社會需要你的程度越大,別人需要你的程度越多,而你又能無怨無悔,無私無求,盡最大能力的付出,對人類社會產生應有的善的效應,這種善的效應和循環越大,人生的價值就越大、越高、越重。」

所以,價值,不局限於一般物質買賣的有形對價關係,更多的是無形的,但卻有溫度的愛與關懷,此建立在能心安,無怨無悔,無所求地為天下和諧、為弱勢蒼生付出的慈悲與心意上。

價值也不僅僅是用物質或金錢來衡量,也不能用「名聞利養,權勢威望」來分別。價值不等同於價格,它應建立在「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前提下,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同理心上。

自古以來,有錢有勢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如果是「為富不仁」,或僅圖一己一家之私,對有需要幫助的弱勢族群所遭遇到的苦難,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們物質生活即便過得非常堂皇富麗,心靈卻是枯枝敗葉,那麼終其一生,最後只是黃土一坏,人生的意義全被糟蹋了。

「權力能使人腐敗」,如果權力只用來橫徵暴歛,欺壓百姓,必然落個「苛政猛於虎」的千古罵名。

付出是價值的核心

在人生的旅途中,如果能播撒一些美麗的種子,就會收穫一路的鮮花,享受一路的幸福。

一位年長的旅行者,曾經講述了這樣一次經歷:有一次去旅行的途中,他恰好坐在一位年邁婦人旁邊。這位老婦人時不時地從敞開的車窗探出身去,把瓶子中一些粗大顆粒的種子撒在路旁。當她撒完了一瓶後,又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瓶裝滿粗粒種子的瓶罐,接著繼續撒。

聽了這番講述後,一位朋友說他認識這位婦人,並告訴他,這位老婦人極為喜歡花,並且一貫遵循一個信念:「請在你旅途所經之處播撒鮮花的種子,因為你可能永遠都不會在同樣的路上再次旅行。」透過在自己的旅途中播撒鮮花的種子,可以大大地增添原野的美麗。

正是由於她熱愛美、傳播美,使得許多道路兩側鮮花繽紛,生機盎然,令寂寞的旅人耳目一新,增添了滿滿的幸福感。

人生恰似一趟旅行,在旅途中如果能不斷地播撒美善的種子,以後走過這條路的旅人就有美善的風景可以欣賞。

成功不必在己,收穫也不必在己,能為別人或後人播撒美麗花朵的種子,讓他們更增添生活的絢燦和生命的芳香,這不就是人生的價值與意義嗎?

一個人心中具足了大愛並能付諸實踐,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也才有價值。你的愛能庇護的人越多,創造了更深更廣的「善的循環」,你的人生價值就越大。

至於上人所說的過程,就是要我們分分秒秒,時時刻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踏踏實實地在人生旅途上不斷地播撒美善的種子,在助人的道路上不斷地伸出援手,在撫慰別人,溫暖別人,寬恕別人的時候不要忘記真誠。人生的旅程不能有絲毫的偏差,否則你就會錯過它的價值。

價值就在過程中

雖然對上人的開示,我做了我個人的解讀與詮釋,我不確定我這位朋友是否能無距離地了解。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得感恩他,因為有他的大哉問,才有一個大哉答,幫愚昧如我的凡夫俗子,以及滾滾紅塵中為名為利忙碌,卻又對人生感到迷茫找不到方向的人獲得了一個撥雲見日的大哉答。

毫無疑問地,在瞬息萬變的世界裡,「什麼是人生的意義?」這個問題,永遠都存在,也永遠都有人在思考、在追尋。遺憾的是,因為每個人的成長背景、學習、經歷、認知和見解不一樣,答案也永遠千奇百怪,百家爭鳴,永遠不一樣。

要拉近彼此對人生意義和價值的認知距離,就必須先對「人生價值」有所定義,否則又要掉入喋喋不休、爭論不止的泥淖裡。

柏拉圖曾經講過:「倘若無法定義知識,也就無法定義錯誤。」我們也可仿效他的語法說:「倘若我們無法定義價值,我們也就無法定義意義。」
價值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可以是物質的,也可以是精神的。有形的價值可以用「稀有」取勝,無形的價值卻贏在普遍地被需要上,這就是所謂的「普世」價值。

「物以稀為貴」,這是貴重物質的稀有性,例如鑽石很稀有,所以它的價值很昂貴,這種有價格的價值可以用數字來衡量,但不具備普世生活的需要性。

認知「價值」是一種普世的需要性時,它可以是無價的,難以用金錢來估算的。例如,空氣普遍被需要,卻又多到不必花任何代價就可取得,看似沒有價值,卻是生命生存所普遍需要的,沒有它,生命必然失去生存的條件,就它的貢獻性與影響性,其價高無比,但它又普遍存在的,所以又可以說是無價的,無價是無法用數字計算的。

找到善,就找到幸福

人活著的目的是什麼?人生的意義又是什麼?這是人類文明演化歷程的大哉問。古今中外偉大哲學家與宗教家都在試著回答這問題。例如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認為:「人生必須追求欲望的終極目標,那就是至善。」人生找到了「至善」,就找到了幸福。

「幸福」又是什麼?亞里士多德把幸福分為三類:第一類是飲食享樂的幸福;第二類是獲得名譽的幸福,也就是被眾人稱讚的幸福;第三是獲得宇宙真理的幸福。在亞里士多德的眼中,最高等的幸福就是第三類獲得真理的幸福。

中國古籍四書《大學》開篇就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這種「止於至善」的近道說法,和亞里士多德主張的「至善」論,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大學》把追求「止於至善」的次第列舉出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要從「明明德」,從「親民」開始,從止、定、靜、安、慮、得中找到人生的意義,從「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的次第中,開始追求至善幸福,並「推己及人」,擴大到追求全人類的至善幸福。

一位西方哲人說:「要證明一個人是壞人,一天就夠了;但是要證明他是個好人,卻需要一輩子。」當個惶惶不安的壞人很容易,但要當個心安理得的有價值的好人,談何容易?「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哲人的這番話值得我們再三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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