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再起？】 中國孔子學院 高舉文化帝國主義大旗

撰文/楊昊(國立政治大學東南亞研究中心執行長)

二○○八年北京奧運盛大的開幕儀式藉著媒體全球轉播，當令人驚豔的煙火腳印踏遍北京故宮中軸線的同時，中國的形象已悄然改變。這個千年古國不再被封印在保守、怠速的社會主義結界中，它藉著改革開放轉身竄起，成為足以影響全球局勢的新強權。

奧運只是中國近年來走向全球的一個環節，一個「行銷」文化特色、「和諧」國內窘況、並且間接「強化」中共政權引領社會富強的工具。當然，北京的自我改造與宣傳不只有奧運這項工具，早在二○○四年開始，中國便在海外設立各種文化陣地，以「孔子」為名，與各國高等教育單位共同籌設中文教學與文化傳播機構，推進「孔子學院」(Confucius Institute)海外擴散計畫。

十幾年的光景，孔子學院儼然成為北京逆轉「赤色中國」(Red China)封閉形象的文化調色盤，透過多面向的文明展演以及多元應用的語言課程，形塑一個富涵文化底蘊、經濟動能強大、社會和諧進步的美好國度。這個形象不僅要符合中共官方的設定，也必須配合中國前進全球的崛起戰略。

舉例來說，中國每一年都會舉辦孔子學院大會，二○一七年十二月十三日舉辦的第十二屆大會的主題：「深化合作、創新發展、為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便是呼應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的談話以及服務一帶一路全球布局計畫的政治正確話語。

孔子學院的崛起也意味中國開始熟悉使用多樣的實力。用「崛起」一詞來形容孔子學院並不為過，它透過發展兩個系統來擴大影響力：一是設置於高等教育機構的孔子學院，為學界、社會與政府機構開設中文、中華文化、理解中國專題的課程；另一個系統則是近年來深受重視並且具有扎根效果的孔子課堂(Confucius Classroom)，多半設置於中小學、甚至是幼兒園與政府機構中。

這些機構從最初僅百所的規模，二○一七年底已快速遍布全球一百四十六個國家或地區(如香港)、超過一千六百所孔子學院與孔子課堂。據中國國家漢語國際推廣領導小組辦公室(以下簡稱「漢辦」)的統計，參與孔子學院課程的修業人數累積超過九百一十六萬人，而參加相關機構主辦的各項活動者更超過一億人次。

不可否認地，當外界開始質疑中國崛起及其透過政經誘因所形塑的新天朝體系，遍布在世界各個角落的孔子學院與孔子課堂，它們的角色、活動、所運用的各項權力資源，以及對於當地社會的影響與滲透，很難不被嚴格檢視。

軟硬兼施地運用資源

回顧全球歷史，強權崛起的確需要船堅炮利的硬實力(Hard Power)，透過戰事或征伐來豪取領銜地位。不過，強權崛起之後是否能確保體系長治久安，則需要藉著施展軟實力(Soft Power)，持續號召或吸引支持者，才能保有影響力。

北京深知歐美大國崛起與隕落的經驗，單憑軍事實力維繫的霸權體系難以長久穩定，終將瓦解。這使得中國開始回溯並搜尋自身具有魅力的歷史及文化底蘊，並吸引海外對中華文化與社會感興趣、對中國政經發展軌跡與模式不排斥的公共外交資源。

在此之際，歐美社會對於國家實力的討論逐漸不再僅關注權力資源與內涵的差異，而是進入到具體運用層次，如何善用各種優勢與資源來達成目的、發揮影響力，成為國家是否能運作巧實力(Smart Power)的關鍵。中國也與時俱進地學習西方社會的轉進，結合大國「硬崛起」與一帶一路「軟布局」的資源分配操作，將孔子學院計畫內置於改變全球輿論與改造中國形象的宣傳實踐之中。

儘管如此，隨著全球大國的捭闔縱橫，政界開始嚴格檢視權力施展的多元路數，如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便於二○一七年提出「銳實力」(Sharp Power)作為檢視威權政體如何藉由醞釀輿論、開展具目的性的社會文化交流以形塑具影響力的論述。銳實力的展現與擴散，更與特定國家發展滲透他國、操縱社會的計畫密切相關。

當代軟實力概念的啟蒙倡議者，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奈伊(Joseph S. Nye)則認為，銳實力就是硬實力的一種。他甚至在二○一八年清楚地指出中國與俄羅斯耗資甚鉅投入銳實力布局，將嚴重侵蝕既有的軟實力成果。奈伊教授的提醒言猶在耳，他點名若干中國孔子學院的運作經驗是運用銳實力的證據，值得警惕。

遍布全球各地的孔子學院與孔子課堂，是中國的文化宣傳隊伍，以位於北京的漢辦為總部，有系統地推動中文與中華文化國際化，並且支援全球中文教學發展與中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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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孔子學院不僅教中文，也宣傳中國文化：俄國學童正在聽寫漢字。(圖片/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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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學生家長向加拿大多倫多教育局抗議孔子學院，認為該機構為中國的政治宣傳工具，應予以抵制。(攝影/Mark Bli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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