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思熙
這次紐澳之行的最大感觸就是「熱」。
尤其地處南半球溫帶地區的紐西蘭,北島全年平均溫度攝氏十六度,溫而不熱;南島全年平均氣溫攝氏八度,寒而時溫,應該是最適合人居的地方,但此次舊地重遊,感覺就大不相同了。
不說相較於二、三十年前,就以最近一兩年我到紐西蘭的感覺,氣溫上明顯較往年熱了許多,難怪紐西蘭人都考慮在住家裡安裝冷氣機了。
說起裝冷氣機,在台灣是稀鬆平常的事,但過去,紐西蘭人認為沒有必要,也從來未曾想過裝冷氣機,原因很簡單,紐西蘭地處溫帶,氣候溫馴,雖然仍有寒冬跟炎夏,但即使是炎熱夏天,還是氣候宜人,哪有家用冷氣機商做生意的機會。
這一兩年來就不同了,許多紐西蘭友人呼熱連連,尤其今年的紐西蘭夏天,白天暑氣逼人,晚上熱氣不散,讓他們白天在賣場避暑,晚上一夜難眠,也難怪他們動起前所未有的念頭,直呼要裝冷氣機了。氣候異常變遷,開始影響紐西蘭人的生活方式了。
幾個星期的時間, 雖然作客他鄉,但仍然心懷台灣,在與台灣親友頻頻簡訊往來中,得知今年的冬天,台灣特別的冷,他們形容說:「冷得有點異常。」
「怎麼個異常法?」我問。他們說:「海拔較高的山區,雪花片片,翠巒的鸚鵡,變成了白頭翁了。」
又說:「不論是北部還是南部,各地都又溼又冷,大家全身包得像粽子一樣,很不習慣。」我聽了不禁啞然大笑,這形容未免太過了。但人不在台灣,又豈能體會他們的感受。
台灣地處亞熱帶地區,依節氣,還是有春夏秋冬,但全年平均溫度偏高,冬天氣溫應不至太低,何以今年北半球台灣冬天與南半球紐西蘭夏天,氣溫都各顯極端呢?
全球科學家都在探討這個謎題,也試圖找出這個謎題的答案。形成地球氣候異常變遷的原因,或許錯綜複雜,絕非單一因素可以解釋清楚。但多數氣象學者都傾向認為:空氣遭受到嚴重汙染,臭氧層受到傷害,讓太陽紫外光線長驅直入,是造成地球氣候異常變遷的元兇禍首,所以呼籲大家節能減碳,重視環保,才能避免臭氧層破洞持續擴大,遏止地球氣候更加異常變遷。
不論如何,無疑地,大家都認為地球生病了。病狀就是忽冷忽熱、極冷極熱,有時該冷的地方不冷,該熱的地方不熱;該雨的時候不雨,該旱的時候不旱,錯亂了千百年來地球的寒暑時令,顛覆了人類習以為常的生態平衡。這種現象,紐西蘭的夏天可以感受得到,台灣的冬天也可以感受得到,全球各地莫不感受得到。各國氣象新聞經常報導原本溫熱暖和的地方,頓時冰雪席捲,地凍天寒;而溼潤多雨,綠草如茵的區域,卻剎那地旱天乾,草木枯黃,各種動植物因天災遭到戕害慘死的驚悚畫面,幕幕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是地球氣候果真異常變遷了呢?還是短暫的特例異象?如果真是地球氣候異常變遷了,我們也不禁要問:這種異常,會變成常態嗎?
有人說:地球又擠又熱。究竟是地球人口越來越多越擠,造成地球越來越熱呢?還是地球本來就會越來越熱,人口會越來越擠,兩者同時與時俱進,無關人口的多與寡呢?
如果地球人口的擠與多,和地球的日益趨熱息息相關,那麼人類就要有最壞的打算了。因為人類醫藥科技和衛生條件越來越進步,平均壽命年齡勢必越來越提升,嬰兒出生的死亡率勢必越來越減少,各種致人於死的傳染病勢必越來越可以醫治,世界人口增加已成必然趨勢,地球暖化也就勢不可擋了。
如果大自然的法則本來就是「成住壞空,生住異滅」地球本就正在「異滅」中。「異」常暖化既然是地球不可逆的壞空趨勢,那麼人類更應妥為綢繆,做好因應未來不可逆的壞空異滅的準備。
紐西蘭地廣人稀,人口集中在北島奧克蘭市區,南島的面積比北島大,人口卻僅占紐西蘭總人口的四分之一,車行公路上,一眼望去,進入眼簾的,不是草原,就是山巒;不是如鏡湖泊,就是清澈溪河。少數車輛交錯而過,除了零星的背包客外,路邊罕見行人。車行數十公里,才有讓旅人休息、加油、進食、上洗手間的小鎮。你說南島的人口擠不擠?我敢說不擠,你說南島的氣候熱不熱,我敢說熱。
尤其紐西蘭空氣鮮受汙染,紫外線長驅直入,陽光灑在皮膚上,曬久剌痛通紅。如此說來,人口擠不擠和氣候熱不熱,又牽扯不到一塊了。
也或許全球氣候異常變遷是全面性的,是鋪天蓋地的,就沒有哪一個地方可以倖免,這就是人類的「共業」吧!既然是共業,世界不管變好或變壞,全人類都必須買單,沒有哪一個人能例外。
現在,地球已儼然成為一個生命共同體,不能再說地球異常變遷不關我的事了,氣候異常變化,確是一個嚴肅的問題,每個人都必須認真面對。
在紐西蘭的第二個感觸就是:浪費。這是對食物的不尊重。紐西蘭是個福利國家,每個人不愁吃、不愁穿,但還是存在著貧富差距的問題。平民百姓勤儉過活,有錢人大吃大喝,山珍海味,大快朵頤,盡情揮霍。有錢嘛!對他們來說,花這麼一點鈔票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還有人會說:「這是促進消費,為經濟發展作出貢獻,沒有什麼不好啊!」
不錯,他們可以振振有詞,為他們的揮霍享受找藉口,但卻不能強詞奪理,為他們的浪費劣行找開脫。為了講排場、撐面子、炫財富,他們毫無節制地大量點叫各式各樣美食,卻又都淺嚐即止。許多食物就這樣好端端地被倒掉、被糟蹋、被浪費了。他們何嘗想過,世界上還有成千上萬的人飢倒路邊,成為餓殍;又有多少人正處於沒有糧食可吃的饑餓狀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難道糟蹋糧食,浪費食物,是有錢人的專利?有錢人是可以花錢享受美食,但我們必須說:「有錢人,即使花錢,也不能浪費糧食。 」
唐朝詩人李紳有〈憫農詩〉: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始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
食糧是農民與工人賣命流汗,努力耕耘勞作的成果。享受美食時,當思「一絲一縷,一粟一飯,來之不易」,應善加珍惜,豈可隨意浪費?「珍惜食物,不浪費糧食,讓貧窮弱勢者,人人有飯吃」,這是一種免於饑餓的糧食正義。政治人物不講正義則已,要講正義,就必須先講最基本的「糧食正義」。否則,「正義」喊得滿天價響,充其量,都僅是政治的語言和空幻的口號而已,無益於社稷民生。
紐西蘭以農牧為主,草原遼闊,牛羊成群,所以紐西蘭人的飲食習慣,不是炸鷄,就是牛排羊排;不是鮮肉,就是大魚大蝦,蔬食人口是社會的少數,外食吃飯,選擇不多,好在素食者只求個簡單方便,倒也沒有太多在意與煩惱。只是,總覺得此地好山好水,可惜殺業重了些罷了!由於信仰不同,生命的價值觀也不同,肉食或素食已不是誰對誰錯的簡單問題,而是涉及生命意涵、生態平衡的哲學和生活態度問題,究竟誰是誰非,仍有諸多爭議。
自古以來,遠古人類飲血茹毛,與其他獵食動物無異,經過數十萬年的演化,人類知道用火了,開始過著獵牧熟食的生活。等到人類進入農耕時代,村邑群居崛起,男耕女織成為新的生活方式,稻稷麥粟成了日常生活的主糧,人類的飲食習慣,隨著農業的興起,做了明顯的調整與改變。但畢竟獵牧肉食的飲食習慣歷史久遠,肉食早已成習,想要全面改以蔬食為主的飲食習慣,談何容易。
紐西蘭原本是青山綠水,古木參天,在尚未被殖民之前,原是南島語族毛利人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們少欲知足,敬天畏地,崇拜生靈,樂山樂水,從不輕言破壞,故數千年來紐西蘭雖然孤懸大洋,卻一直是毛利人的生活天堂,綺麗風光,自擁青山綠水寶藏,算得上是人人嚮往的海角一樂園了。
英國殖民統治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從歐洲蜂湧而至的移民,強取豪奪,大肆砍伐林木,剷平山巒,於是,茂密的森林,變成牛羊成群的牧場了,原本是古木參天,幽谷林深的景象逐漸消失了,毛利人不再是紐西蘭的主人了,紐西蘭的歷史已翻開了另一篇章了。
儘管如此,紐西蘭地大物博人少,仍然還是好山好水、還是綠草如茵,還是溪水流淌,還是湖光山色,還是藍天白雲,相較於其他國家,還是海角一樂園。
現在,紐西蘭不鼓勵汙染性的工業,原始生態開始被保護了,殺蟲劑、除草劑等有毒物農用藥品被管制了,毒品買賣雖然時有所聞,但還不至泛濫,遊行抗議偶而有之,也不至太猖狂 ,雖然還達不到「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的大同境界,但治安良好,族群和諧,不失為安身立命的好去處。
古人說:「一方土養一方人。」在這裡是:「一方土養十方人。」有人號稱紐西蘭是移民的天堂,這種說法,大致上沒有錯,在市集上、公園裡、社區中,各種膚色的人種都有,世界五大洲民族群聚一處,語言南腔北調,飲食千種百樣,習慣地區有別,服飾兼容並蓄,一樣米養百樣人,彼此互諒互讓,包容尊重,倒也一片和諧。沒有歧視、沒有對立、沒有仇恨、沒有鬥爭,所以人人得以享受那「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的自由與自在。
難得來一趟紐西蘭,當然要飽覽旖旎的秀麗風光。一路從北島到南島,除了天氣太熱、太陽太毒外,一切都閒暇如意。臨溪觀賞「不捨晝夜」的清澈流水;臨湖享受「鑑照大地」的湖光水色;臨海見聞「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的陣陣波浪;夜晚天空如洗,繁星點點,有如成千上萬羊群凝睇著的明眸,向我們眨眼暗示:「有星堪賞直須賞,莫待無星空怨天」。沿途成群綿羊,默默地低頭吃草,偶爾會聽到幾聲咩叫;黑白相間的乳牛,是乳農的至寶,它們提供紐西蘭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牛奶,所以都受到牧場主人最妥善的照顧。一月至三月是紐西蘭的夏天,正值藍莓與櫻桃的採收季節,產量多、質量好,價格公道,味道甜美,有幸恭逢其盛,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飽口福的機會。奧克蘭、基督城、皇后鎮,紐西蘭北島,南島走一回,笑納了似錦山河的善意、湛藍湖水的旖旎、藍天白雲幻化的無常、落日晚霞短暫的瑰麗,還有那想多吸幾口的誘人新鮮空氣。
萬物無常,時間短暫,再雅的文章與詩句,也會有終篇;再美的湖光山色,也會時過境遷。一切都會成為過去。緣生緣滅,緣聚了,要把握;緣散了,莫執著;美景來了就欣賞,美景去了莫留戀,認識人世間的一切都幻化無常,一切都在異變,就是自然的法則,就是天地宇宙的運行之道,人類再怎麼萬能,都無法違反自然法則逆天行道。
旅程結束了,但變的法則從來沒有結束,即便有再多的不捨,也只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帶著滿懷的惆悵與記憶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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