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黃佳琳
九月下旬，綠島風和日麗、陽光普照，船行到「睡美人岩」近處稱為「仙人疊石」的小丘，我跟著綠島資深潛導(潛水導遊)與各國的專業水中攝影師們，一起跳入清澈見底的海洋尋寶。仙人疊石是綠島殘存的火山頸，水面上玄武岩柱狀節理，彷彿金字塔般層層堆疊，水下則住著綠島享譽國際的海洋明星「克里蒙氏豆丁海馬」(Coleman’s pygmy seahorse)。
飛魚潛水中心教練俞明宏簡報時說，克氏豆丁體色偏白，喜歡棲息在綠色仙掌藻上，大多在水下五至十二公尺處發現。所以下水後，一群人就沿著石壁，在茫茫大海中尋找體型如豆子般微小的海馬；這是這群國際水中攝影師在綠島五天四夜旅程的最後一次潛水，每次潛水不過九十分鐘的機會，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家都沒看到克氏豆丁，有一點兒心急。
突然，俞教練從石縫間游出，急促地搖鈴，我心想：「一定是找到了！」泰國攝影師Nu Parnupong率先跟上，我尾隨在後游進石縫狹谷間，彷彿繞迷宮一般，左轉、右拐，游過一個洞口後，一切豁然開朗，俞教練再領著我們游進前方不到一公尺寬的石壁走廊，另一位潛導林言謙則在一整面仙掌藻牆上，為Nu指出一隻高約一公分、寬零點一公分的克氏豆丁，不仔細瞧，還以為是鈣化的白色仙掌藻呢，保護色極佳。石縫間湧浪不小，但克氏豆丁極小，一個不留神，白色小海馬就會游出微距鏡頭外，Nu拿著十多公斤重的水下攝影機，辛苦地在湧浪間平穩身體，同時記錄著海馬身影。
薄如紙片的海洋明星
我順著來時路，游回洞外分別尋找各國水中攝影師們，可惜當天僅找到一隻克氏豆丁，大家只能輪流短暫記錄這在外國很少見的珍貴物種。俞教練說，過去這裡的克氏豆丁海馬很多，但去年颱風破壞棲地，數量少了許多。
豆丁海馬是潛水界的大明星，嘟嘟嘴可愛的模樣，經常吸引各國潛水員朝聖。綠島首見克氏豆丁是在二○○七年六月，由藝人吳倩蓮在綠島中寮港發現，因此牠又被台灣潛水員戲稱為「小倩豆丁」，而牠薄如紙片的身形，也讓牠有「紙片豆丁」之稱。台灣曾發現四種豆丁海馬：克氏豆丁、彭氏豆丁、賽氏豆丁、巴氏豆丁(近期國際研究將賽氏豆丁列為彭氏豆丁的同種異名)，全都能在綠島海中觀賞到。
海馬其實是海龍科的魚類，因頭部像「馬」而被稱為海馬，牠游動的方式不同於一般魚類，會直立著身體，只靠小而幾乎透明的背鰭游動前進；用鰓呼吸，鰓蓋下的胸鰭用來平衡身體和控制方向；尾鰭特化，由密集的骨板組成，強而有力，可以像猴子尾巴一樣捲曲攀住藻類，避免被水流帶走，但他們又喜歡生長在水流強的地方，所以經常會看到牠們搖頭晃腦的可愛模樣。
海馬的繁殖方式也很特別，是由母海馬將卵產在公海馬腹部的育兒袋，公海馬會細心照顧直到小海馬從育兒袋孵出，看到大腹便便其實都是爸爸。然而近年因為中藥進補與水族觀賞的需求，大量的海馬被人為捕撈，已產生嚴重的生存危機。
交通部觀光局東部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簡稱東管處)為推廣綠島國際潛水旅遊行銷，九月下旬邀請多位國際級水中攝影師前往綠島拍攝海洋之美，有馬來西亞Tim Ho、泰國Nu Parnupong、韓國Jerome Kim、台灣Yorko Summer，和大陸微信潛水節目《潛行家》創辦人楠忘(周杞楠)和步誼，這些攝影師潛遍世界潛水勝地，在國際間各有粉絲。另邀台灣新生代水中攝影師蘇淮、Peggy Chiang，以及島人海洋文化工作室的陳芃諭同行協助，我也全程參與深入採訪。
重新看見綠島之美
其實，我在十五年前的夏天就曾到綠島旅遊，也是跟大多數的遊客一樣，環島、浮潛、夜觀、泡世界罕見的露天溫泉，但暑假爆量的遊客，讓我從那年夏天之後，就不想再踏進綠島。即使近幾年也曾因為旅遊工作，需進綠島採訪，但仍不知它美在哪？私心偏愛蘭嶼。直到此次跟著外國攝影師在綠島上山下海，我才真正感受到綠島有多美！
蘭嶼、綠島是台東兩大離島，兩島彷彿瑜、亮，蘭嶼有達悟族文化且交通較不便利，使它保有海島較原始樣貌，愛上蘭嶼一點都不難。而綠島從台東富岡碼頭前往僅需一小時船程，一下碼頭就有長排的待租機車，南寮大街上餐廳、紀念品店林立，每到旺季小島上居然還會塞車，過於濃厚的商業氣息、嘈雜的人群，讓人很難靜下心來感受綠島的大自然之美。
然而此次前來，我發現秋冬的綠島有一份寧靜蕭瑟之美，且少了旺季不間斷的大量遊客，許多民宿和餐廳、紀念品店業者此時都會休息並返回台灣，讓小島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在島上經營夏卡爾民宿十三年的老闆娘許逸如說，每年十一月至隔年三月，會來綠島的旅客大多是潛水員和外國人，步調緩慢，待的時間較長。
綠島具備國際級潛水天堂的潛力，其來有自。全島面積約十六平方公里，機車環島一圈僅需半小時，為火山噴發形成的島嶼，四周海岸珊瑚裙礁圍繞，黑潮由南往北流經，帶來豐富的營養鹽，海中生物多樣性高，海水能見度動輒三十公尺起跳，五十公尺以上的能見度也是常有的事，在綠島海中潛水彷彿置身超大立體劇院，可以全面無死角欣賞海洋美景。
綠島海域珊瑚約有兩百多種，活珊瑚覆蓋率也高，還有全世界最壯觀的團塊微孔珊瑚「大香菇」，約九百多年歷史。去年被颱風引發的巨大湧浪擊倒後，經當地潛水教練們十個月的搶救，已與周邊壓到的珊瑚接連生長，現在珊瑚遠看外形有點像美國總統川普的側臉。魚類則約有六百多種，偶爾還可見大型洄游性魚類出沒，如：鮪魚、鰺科魚類。
島上最高處、位於中央的火燒山海拔約兩百八十公尺，因火燒山與阿眉山的屏障，造就綠島全年皆可潛水的條件，夏季西南季風盛行時，北邊與東邊較適合潛水，如柴口保護區；冬季東北季風強勁時，東、北面海上白浪滔滔，但西邊與南邊海岸有時甚至可平靜如湖，如石朗保護區或大白沙一帶。冬季水溫最低二十二度，夏季水溫可達三十度，且冬季每天至少一班交通船往返，雖然偶爾因風浪大而停開，但已是台灣少數適合發展冬季潛水旅遊的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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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綠島的豆丁海馬皆小如豆，巴氏豆丁是全球第一種被發現的豆丁海馬。(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綠島宛如一座天然的海洋圖書館，經常可見各種稀奇生物，像是體色半透明的美葉海蛞蝓。(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海參坪海灘上的移動鬼娃頭，其實是隻可憐的短腕陸寄居蟹，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殼，只好入住遭遺棄的洋娃娃頭。(攝影/侯政廉)
[Not a valid template]↑ 人工的鋼鐵礁上覆滿了各種珊瑚，形成一座美麗的海中花園。潛水客在此經常可見成群結隊的羊魚，是綠島的潛水熱點之一。(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尖翅燕魚的身體呈菱形狀，極為扁平，喜好成群生活，因為樣貌討喜且易於親近人類而十分受潛水員的青睞。(攝影/Jerome Kim)
[Not a valid template]↑ 水底教堂洞穴因上方有一道裂縫，當陽光照下時宛如穿過教堂的彩繪玻璃窗，頓時讓光影變得迷幻美麗。(攝影/Tim 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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