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書摘】鷹兒要回家 愛與自由的真實故事

撰文‧攝影/蔡適任

來摩洛哥,在這關係疏離,工作氛圍永處躁亂的人權辦公室,唯有潔美主動接近,耐著性子解釋組織與工作性質。她是黏膠,將我這異鄉落葉輕輕黏貼在摩洛哥人權運動這座高樓大廈的玻璃上。是她主動帶我去計程車招呼站,這才知,原來「計程車共乘制度」在摩洛哥如此普遍,也讓日日回程車資省了泰半。

二十八歲的潔美是個極為虔誠的伊斯蘭教徒,四歲那年得了小兒麻痺症,整個辦公室裡,就只不良於行的她,擁有有姍姍來遲的權利。她說我不像一般亞洲人,底層很有些什麼與阿拉伯人接近,或許因我之前跳阿拉伯舞;又說她是真的喜歡我,不曾見過像我這樣有趣的人,把我視為姐妹,溫柔地一把攬進自家裡。

每天陪她加班,幫她揹電腦,陪她一同緩緩走向計程車招呼站,等她上計程車,我才緩緩走回家,成了必然之事。很多時候,我其實想一個人走,在這臨海城市,靜靜感受風的氣息,然而她是那樣喜歡我們沿途的對話,我總不好拋下她離去。早忘了沿路聊什麼,大抵是她的家務事吧,永遠為錢吵鬧不休的家族親戚,與擁有一輛代步工具的夢。

下了計程車,與潔美道別,緩緩走向Oudaya區,行經Medina市集。日落時分,市集商家燈火輝煌,悠閒走在人來人往街道上,眼角忽然瞥見鷹的蹤影,就在人聲雜沓裡!止不住的好奇,催我上前一探究竟,狐疑地想:「老鷹是保育動物呢,難道在摩洛哥,可以合法沿街叫賣嗎?」

那鷹販一看就知是困苦人,一身長袍乾淨破舊,臉被陽光曬得黝黑,高挑削瘦身子被勞苦粗活長期折磨過,逕自帶著一抹矜持靦腆的笑,向所有行經者綻放;跟前擺了兩三箱爬動中的陸龜,以大小分類。當中最吸引行人目光的,是昂然站在紙箱上的那兩隻鷹。這便是他用來養家活口的「商品」。

偶遇落難雛鷹

我一走近,他馬上熱絡地打招呼,將站在紙箱上的鷹引到我手臂上。硬壓下對猛禽的恐懼,興奮中帶點驚慌地端詳站在我手臂上的鷹,深深折服於這鷹俊俏英挺!不斷在心裡問著:「老鷹不是猛禽嗎?為什麼這麼乖巧聽話?我到底誤解了什麼?」
抬起頭,我問鷹販:「這鷹多大?」
鷹販以破碎法文回我:「兩個月大,我養兩個月了。」
我再問:「是小鷹嗎?」
他點頭。
「吃什麼?」
「只吃雞肉。」

一見我這外國女子手上站了一隻鷹,好奇行人迅速圍了過來,小孩更是伸手摸了過來,小鷹不免受到驚嚇地輕聲叫著,拍翅試圖逃脫!鷹販一見小孩伸手,馬上厲聲喝斥!若見對方是潛在顧客,則和顏悅色地介紹,還主動要鷹站到對方手上。來來往往間,小鷹就這樣站到這人手上,再站到另外一個人手上,馬戲團似的。

一隻本該在天空翱翔的自由之子,成了人類手上販賣以謀利的商品,腳上繫著鐵鍊,默默忍受無數行人的好奇撫摸,讓我胸口一陣抽緊!

在這俊俏英挺小鷹旁,站著另一隻更像雛鷹的鷹,羽毛青黃不接地替換著,頭上一撮怒髮沖天,拙拙醜醜的,活似這隻英美俊挺小鷹的對照組似的。若非這兩隻鷹羽色相同,我還真以為這第二隻鷹是體型較大的雞呢!相對於第一隻鷹安靜服從地面對人來人往的吵雜情境,這第二隻鷹的反應則恐懼害怕多了,不時驚慌地尖聲叫著。

這兩隻雛鷹羽翼尚未長齊,在這擁擠吵雜街道上,雖無籠子關著,竟也不飛離,乖乖站在鷹販跟前。即使稍微移動,要不飛到養鷹者肩上,要不乾脆站在他頭上!在那移動的姿態與眼神中,我只感受到這對小鷹的恐懼不安。

我難過地轉身離去,經過鷹販身旁,他叫住我,壓低聲音地說:「小姐,如果妳要,我算妳一隻鷹四百迪拉姆(折合台幣一千兩百五十元)就好!」

市集偶遇的那對雛鷹讓我心神不寧,夜裡,不由自主地開始在網上瀏覽著鷹的資訊。

「鷹」也叫「鳶」,屬小型猛禽,每回可產二到五枚蛋,一般壽命五十年,蹤影遍佈各大洲,在中國主要分布在西藏、新疆、內蒙古、青海,以及陝西南部。漢語將較大的隼科鳥類與鴟鴞科同稱為「鷹」,但在動物界,「鷹」是一個科的總稱,成員複雜,包含一般人熟知的隼、鷹、鵟、鷲、雕、鷂、鵟和舊大陸兀鷲等,皆屬鷹科,習性各不相同,可進一步劃分為九個亞科、六十四屬、二百零九種。

鷹是生態平衡指標

不同於一般雜食性鳥類,鷹為肉食性,鷹眼視網膜黃斑處有兩個中央凹,其感光細胞每平方毫米多達一百萬個,視覺極為敏銳。

在高空飛翔時,亦可看見地面獵物。鷹處在食物鏈頂層,族群數量不多,卻是重要的自然選擇力量,「它們的存在除去了許多老、弱、病、殘的個體,使整個生態得以平衡。長期的進化使它們具有許多成功的特性,對微生物的抵抗能力就是其中之一,一生中,它們會吃下許多帶疫患的個體,但卻能保證自己不受感染,很好的控制了疫病的傳播。」甚至有報導指出:「在草原上,一隻鷹每年要食用二百五十隻以上的鼠類。沒有了鷹,會導致鼠患失控,加速草原沙漠化。」然而也正因身為食物鏈頂端掠食者,生活環境變化、生物鏈任何一個環節的變化,都極有可能危及其生存。

以毒害為例,北京猛禽救助中心負責人孫全輝說:「有害的污染物質在自然環境中含量微小,但經過植物—昆蟲—青蛙—蛇—猛禽這種食物鏈的逐級累積,猛禽體內的毒素就有可能超過域值,肝、腎、神經系統或生殖系統都可能出現問題。」在浙江溫州的「綠眼睛環境文化中心」裡,便收容著一隻不能控制自己腦袋的禿鷲,雖然沒有任何外傷,亦沒有任何骨骼、肌肉、臟器的問題,卻因體內累積大量有機磷殺蟲劑和錳等重金屬,中樞神經受到了不可逆的嚴重損傷,讓他的頭神經性地搖晃、顫抖,其餘生只能在巨大籠子裡度過。然而:「鳥兒不能飛翔,比死亡還痛苦。這隻禿鷲無法放飛,只能被關在籠子裡,但籠子就那麼多,它占了,其他有希望治癒放飛的鳥就沒地方放。」其中心負責人方明和如是說,他甚至希望國家立法推動物實施安樂死。

鷹族在生態平衡裡的重要意義,讓他被專家學者視為評判一地生態環境好壞的標竿,只要當地有猛禽出現,便表示該地生態環境完整,生物鏈未受破壞。

我不知昨晚在市集匆忙瞥見的雛鷹,在正常狀態下,吃食是什麼?活在摩洛哥哪個角落?可我想,當捕鷹人剝奪了這兩個小生命參與大自然脈動的機會,恐怕一整個北非大地都因此而哀傷失落了吧!

兩隻老鷹的自由,值多少錢?

我花了五百迪拉姆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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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雙鷹在天台上活絡筋骨,享受雲、風、光的滋養。尚未學飛的雙鷹仍以繩牽繫。
[Not a valid template]↑ 雙鷹一天天成長,常在家裡製造驚喜與騷亂。
[Not a valid template]↑ 天空獨行者本屬於天空,落在牆上的影,照見人與鷹之間偶然而靜謐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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