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黃子珊(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陳弘岱(經典雜誌攝影)
暑氣氤氳的午後，車子在沙塵滾滾的泥地上匍匐前進。陽光篩過兩旁單調而劃一的油棕樹，留下暗影幢幢。熟透的油棕果結實累累，原該忙於採摘的園區，此時卻寂靜得有點詭異。
這裡是沙巴東部的沿海城鎮拿篤(Lahad Datu)。這個沙巴最大的油棕種植區，一個月前因兩百位蘇祿軍持械登陸，聲討蘇祿王朝祖地，一夜間拉響了國安警報。蘇祿軍與馬來西亞政府對峙了兩個星期後，在三月一日開火。樹影交錯的油棕園區成了絕佳藏匿地點，使這場戰役格外棘手。
誤闖紅色戰區
聽說戰火稍歇，我們決定到前線採訪。沿途沒看到警戒線或站崗軍警。一股不安的空氣在流動，我們屏息留心著車窗外的動靜。距離戰場，只有數公里了。
「如果遇見蘇祿軍，就請他們抽菸好了！」同行的當地媒體《亞洲時報》記者艾文開起玩笑。語畢，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軍營陣地。發現有汽車闖入，數十名軍人警戒起來，立刻舉槍將我們團團包圍。「下車！下車！」迎面而來是充滿敵意的眼神，隨著「哢嗒！哢嗒！」的槍枝上膛聲，氣氛愈發緊張凝重。確定是馬來西亞政府軍，我們急忙舉起雙手表明媒體身分，軍方仍有所懷疑，扣著扳機一一檢查我們的背包和相機，確定無異才讓我們後退離開。
回過神來，折返三十公里外的媒體中心，才得知方才雙方交戰，一名大馬軍人和三名蘇祿軍死亡，難怪軍方如臨大敵。開戰至今，馬來西亞已折損了十名軍警人員，蘇祿軍也有六十三人陣亡。
「沙巴與菲律賓南部的關係，是很複雜的課題。」從事國際關係研究的新加坡理工大學資深研究員法理斯諾爾表示。沙巴原是汶萊王朝的屬地。一六五八年，蘇祿蘇丹協助汶萊蘇丹擺平了一場內戰，獲贈沙巴北部和東部的一部分土地。十九世紀初，英國勢力抵達沙巴。一八七八年，蘇祿蘇丹簽署協定，以每年五千馬來亞元的費用，將這個沙巴屬地轉讓予英國的商業集團。此後，沙巴經過一連串的權力轉移，在二戰後由英政府接管。
菲律賓於一九四五年獨立後，蘇祿王朝劃歸為菲律賓政府。一九六三年，沙巴脫離英國管治，與砂勞越(現稱作砂拉越)、馬來亞(現今的西馬)和新加坡簽署〈馬來西亞協議〉，共組「馬來西亞聯邦」(亦稱大馬來西亞，簡稱大馬)。馬來西亞作為英政府的繼承者，繼續每年支付五千三百元馬幣(折合新台幣約五萬零五百元)，給在菲律賓的蘇祿蘇丹後裔。
隨著蘇祿王朝沒落，天然資源豐富的沙巴，卻成了南海上的一塊肥肉，從此紛爭不斷。馬來西亞成立之時，菲政府便積極索討沙巴主權，兩國還因此鬧翻，至一九八九年才恢復邦交。事隔多年，蘇祿軍竟自己上門來討地，雙方一言不和，認真打了起來。
更錯綜複雜的是，沙巴境內有近百萬名合法或非法的菲律賓移民和其後裔，其中不少是蘇祿人。「開打第一天，街上的蘇祿小販擔心受波及，一個都看不到，」拿篤商人張國民憶述：「本地人也紛紛離開避難，學校、商店關閉了一個星期，現在才逐漸恢復正常。」
我們在街角遇見蘇祿移民烏朗，他靠幫人縫補衣服為生，「現在很多人不敢出門，生意一落千丈。」七○年代初，菲律賓南部爆發摩洛(Moro)獨立運動內戰，烏朗隨著大批難民逃難至此。當初的避難所，如今成為他和許多難民的家。他沒想到，四十年後，戰爭再次隨之而來，「我們絕對不支持蘇祿軍，」深怕別人懷疑似的，烏朗一再強調：「那些人與我們無關，我們老百姓只想要三餐溫飽，安穩生活。」
法理斯諾爾認為，不管是菲律賓政府或蘇祿王國，沙巴領土的索討是站不住腳的，「蘇祿王國不復存在，個人不能對另一個國家索取領土主權。沙巴是馬來西亞的一部分，這個政治版圖是聯合國和東南亞國家聯盟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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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馬和新加坡小檔案】
- 西馬
地理位置：位於馬來西亞半島，舊稱馬來亞。北臨泰國，南接新加坡。與東馬之間以南海相隔。以西隔麻六甲海峽與印尼相望。
面積：131,598平方公里
人口與種族：2,350萬人，約占馬來西亞人口的8成。主要為馬來人，另有眾多華人和印度人。
首都：吉隆坡
宗教：伊斯蘭教為主，其次為佛道教、基督教、天主教、印度教。
經濟：西馬的經濟活動占了馬來西亞聯邦的8成左右。主要仰賴電子產品、石油、天然氣、棕櫚油和橡膠的出口。石油和天然氣占了政府收入的4成。
- 新加坡
地理位置：位於馬來西亞半島南端，控制麻六甲海峽，扼歐、亞、澳三洲海陸交通之要衝，地理位置重要。領土由新加坡島及其他54個小島組成。
面積：710平方公里
人口與種族：535萬人。主要分成三大族群：華人、馬來人、印度人，其中華人占了近8成。
首都：新加坡
宗教：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基督教。
經濟：經濟活動以工商業為主，包括轉口貿易、加工出口、航運、造船、煉油等，亦為區域金融、高科技和旅遊中心。
- 沙巴
地理位置：位於婆羅洲北部，東邊與北邊和菲律賓隔海相望，南邊與砂拉越和印尼加里曼丹接壤。
面積：76,115平方公里，為馬來西亞第二大州屬。
人口與種族：312萬人，有超過30個族群，但沒有絕對的大多數。原住民群體由南島語系的杜順族、巴瑤族、馬來族、毛律族等組成，另有華人、印尼和菲律賓人等。非公民占沙巴人口4分之1。
首府：亞庇
宗教：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道教。
經濟：經濟極度依賴原物料出口，主要為石油、油棕、木材、橡膠、可可，其次為旅遊業，為全國最貧窮州屬。
- 砂拉越
地理位置：位於婆羅洲北部，東北連接沙巴和汶萊，西邊和南邊與印尼接壤。
面積：124,450平方公里，為馬來西亞最大州屬。
人口與種族：247萬人，族群多元，原住民族群占人口比例6成，由南島語系的伊班、比達友、肯雅、普南、加央、馬來族等組成，另有華人、印尼人等。
首府：古晉
宗教：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佛道教。
經濟：主要經濟活動為石油、油棕、木材出口，工業以原物料加工和造船業為主，為全國第四貧窮州屬。
[Not a valid template]↑ 沙巴亞庇外海的加雅(Gaya)島上，菲律賓移民在此建村三十餘年，已繁衍至第三代。由於地理位置相近，菲律賓與沙巴數百年來，互動頻繁。
[Not a valid template]↑ 蘇祿軍與大馬政府的戰火未歇，沙巴拿篤沿海居民被疏散至鄰近的避難所，出入皆受到管制，十分不便。
[Not a valid template]↑ 何君燦(中)與砂拉越解放同盟成員，為犧牲戰友設立紀念牆。
[Not a valid template]↑ 吉隆坡市中心路口指示牌下，行人匆匆。東西馬因發展不對等，掀起自治獨立課題，兩岸關係何去何從，備受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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