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潘美玲(經典雜誌執行主編)
攝影/蕭耀華(經典雜誌攝影召集人)
大河孕育文明，小河則隱隱顯露了城市的身世 。
紅溪河的大水管，朝天排放著綠色的工業污水，細如肥皂泡沫的白色棉團物，隨風分離出棉絮般的白泡泡，從河裏撈起的垃圾，在兩岸堆成了小山丘，垃圾山上站著放學的印尼小學童，雙手抽拉著一只紙糊的白色蝴蝶風箏，臉上的燦笑與被名之為貧民窟的環境，形成強烈對比。
天際間高高飛起的白色風箏，帶來脫離現實的短暫無憂。電線桿上擱淺的殘破紙風箏，舉目所及比比皆是，在紅溪河沿岸普遍可以看到的孩童娛樂，無言的訴說了布卡村民艱難狹仄的居住空間。
一條污染嚴重的河川
號稱「雅加達黑色心臟」的印尼紅溪河(Kali Angke)，主要蜿蜒在雅加達市的西北地區，由北部注入出海口。從機場驅車進入市區，可以發現沿岸多是沼澤低地，低於海平面的地形地勢，讓水患不時地為難著這個東南亞第一大城。雖然精於修築人工水道的荷蘭人在百年前殖民此地時，留下不少疏浚的人工水道，但每年雨季來臨、每個月潮汐的變化，對沿岸居民的身家性命仍產生不可預期的變數。
身為印尼首都的雅加達，集中了全國百分八十以上的資金流向，這隻眾人垂涎的金母雞，也因此吸引了人潮，每年有二、三十萬的盲流湧向這裏。
侵占紅溪河河道的高腳貧民窟，即是取樣之一，這一萬多名寄居在城市邊緣的外鄉人口所製造的垃圾，隨著月圓潮汐的變化，初一大水、十五小水，垃圾從河面被推回沿岸，上演著拉鋸的流動戲碼。嚴重的時候，乘客甚至可以從降落雅加達的班機上看得見紅溪河的垃圾。
溯源到這條雅加達市區污染最嚴重的河川，很難不想起三百年前華人曾在這裏遭遇到的磨難，早期殖民雅加達的荷蘭人，善於離間印、華，製造種族衝突，便於殖民地的治理，當時(公元一七四○年十月九日)華人被屠殺血染成河的慘狀，據史冊記載，河裏堆疊的屍體人數多到過河都不需搭橋，只消踏著河裏的屍體，就可不沾濕鞋行進，紅溪河也因此而命名。
然而，三百年後，紅溪河上浮現的不再是駭人聽聞的屍體，而是傳來陣陣惡臭的垃圾。
二○○二年一月下旬的一場洪水災難，引來了「聞聲救苦」的慈濟國際救援小組，除了賑災、義診，更進一步地五管齊下，積極地進行清河行動，期盼海清河晏，帶給紅溪河沿岸居民新的生活希望。
人有生、住、異、滅，河流的生命亦然，紅溪河滅生的過程，正是雅加達城市歷史的寫照，也是印尼社會人心的映像。
「記得以前的紅溪河水以竹竿往下探，幾乎深不見底，最深應該有十公尺左右，河水清澈可以沖涼、游泳，夏天還在這裏釣過鯉魚、三文魚，不過現在只要下過一點大雨，河水就有倒灌的危險。」在紅溪河沿岸住了三十一年的布瓦度(Bawado)向我們娓娓道來。
政府著手改造紅溪河
選在紅溪河整治週年，一行人嘗試從河上、陸上了解水患一年後的布卡村、划過龍舟的紅溪河水面，如今的變化凡幾？
撩起褲管在泥地與積水的村落間迂迴前行，如果忽略掉氣味與貧窮的物質條件，窄巷的風情與威尼斯似乎也差可比擬。在這處印尼人平常生活的巷弄舞台，雞犬相聞，鄰居相互護持，街坊間以不設防的笑容迎接陌生來客，紅溪河顯然就是村民們的生活之一，儘管河水污穢，仍獲得沿岸居民親切的接納。想想看，流經自己家門前的河流，那意境就很威尼斯！
美中不足的是，去年十一月四日，在同一處河道上風風光光划過龍舟的水面上，仍是團團污漬，拆掉違建的河面上，依舊漂流著垃圾，住在岸邊的阿彤(Atun)對我們大吐苦水：「這河上的髒污不是我們扔的，都是上游的人亂倒垃圾殃及下游。」
「現在市政府定時派人來收取垃圾擇處焚燒，每個月向各戶收取兩千盾(印尼幣，印尼幣與台幣比為三百比一)的垃圾處理費。」阿彤說。然而，簡陋的垃圾車、屈指可數的收集次數，與巨量堆積的垃圾相較，看起來印尼政府應該做得更多一些。
移除了紅溪河沿岸的違建戶之後，河面開闊不少，安置沿岸拆遷戶的大愛屋，由政府提供土地，建在比較靠近市區的金卡蓮村，占地五點一公頃，共有五十五棟五層樓建築，可容納一千一百戶。
規畫完善的社區裏，包括了學校、醫療中心、商店、市場、活動站，以及供住民學習一技之長的職訓所。熱心的印尼慈濟人並承諾，日後將在大愛屋旁蓋建工廠，提供住民工作機會。
負責大愛屋管理辦法的慈濟印尼分會執行長劉素美興奮地表示：「今年四月份第一批大愛屋建成後，將首先入住三百四十戶居民，八月份全部完工落成，屆時印尼的政府首長也將親臨剪綵。」
住在河邊的阿彤至今仍不敢置信，有人會無償地為貧民起建起新的住屋，並表示自己的鄰居在領了拆遷費與暫時租屋津貼(各五百萬盾)之後，對未來仍感到擔心疑惑。但是也有人恨不得自己就是符合拆遷條件的大愛屋預訂戶，認識慈濟的布瓦度就喃喃地抱怨，「什麼時候才拆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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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飲水無虞是基本人權，但對於紅溪河岸的住民卻還只是個遙遠的夢想。
[Not a valid template]↑ 人禍讓天災更形加劇，紅溪河上清不完的垃圾，考驗著印尼政府與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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