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李彥範
繪圖/鄒明貴
你知道嗎,在我所處的工作場合,身為堂堂男子漢的我必須對一個見面還不到半分鐘的女子,神態自若地問她:「上次月經來是什麼時候?還記得是幾月幾號嗎?」(女病患到檢傷分類站時,當班護士會先問對方是否懷孕,因為在做X光、電腦斷層等放射線檢查時,若是懷孕的話會讓胎兒生出來變成畸形兒。)
而為了完成醫師的order(醫囑),我常常對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子──通常是上了年紀的人說:「請問是XXX女士嗎?妳好,我要幫妳做一張心電圖。」而對方通常都得乖乖地掀起衣服,露出她的私密處讓我完成該做的事。
從開始在急診工作到現在,我總是被各式各樣的事物操控著,有時被忙碌的工作操控著,有時被巨大的壓力操控著,有時被怎樣都處理不完的醫囑操控著,有時被單位其他醫護人員的評價操控著。
而在層層擠壓下,我在意著,何時能達到單位要求的期望?我在意著,何時能有足夠的信心面對一個又一個急待克服的難關?
甲學姊說:「你要熟悉routine(例行)的工作啊,這樣做起事來才能又快又順手,也才能讓人家覺得你很smart(聰明)。」
乙學長說:「你要趕快搞懂單位的各種工作運作流程和各種常見疾病治療照護,我才能帶你往外發展,不然時間一久,你就變成我手中的一個廢棋了。」
丙學姊說:「你的態度要表現得更為積極一點,雖然你不是這一批新人當中排名最後的,但是你的態度,還是不夠積極。」
而我,就在工作與他人的評價中,繼續地勞碌,持續地迷失。
找回最重要的價值
忙碌中,我已經忘記當初決定要繼續走這一行,是為了要幫助「人」。希望他們在痛苦需要幫助時,我能給他們最及時的協助,我能給他溫暖的安慰,我能幫他減輕一些肉體或心靈上的痛苦,但我卻因為龐大的工作量及壓力,仗著「醫護人員」身分的特權,在短時間內去收集病患的資料及病情,而可以不顧病患的隱私權及選擇權。
雖然大部分病患在踏入醫院的那一刻,早已一廂情願地相信醫護人員會盡一切努力為他除去病痛,所以他可以放下身段任醫護人員詢問任何問題。我也一廂情願地認為我是為病人好,做了許多幫助他的事。而那些不領情的病人,或者是詢問過多問題的家屬,就被歸類為太會喃喃自語抱怨、太難搞的病人。
忙碌中,我應該顧不了其他,但我卻能分心分出時間,開始在乎這個學長怎麼看我,那個學姊怎樣評斷我,我在單位有什麼價值。
我似乎徹底地忽略了,當初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想藉由這條路當作服事神的一條路,我總去在意一些根本不需在意的,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在眾人的眼中我有什麼樣的價值?在我自己心中又是個有什麼樣價值的人?透過學長、學姊對我的評價,我早就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我忽略了自己一直是上帝眼中的寶貝,也忘了自己曾是一個那麼敏感、那麼愛體驗及感受生活週遭一切的人。
努力把自己從N1進階到N4(護士的進階資格),是我要的嗎?我不知道。
努力做個能被單位的其他同事肯定的人,是我想要的嗎?我不知道。
這條路要怎樣的走下去?我也沒個肯定的答案。但我知道,我已經離親愛的上帝好遠好遠,是該回到祂身邊,求祂陪我一起成長、陪我走這條我要繼續走下去的路。
再次換上白衣,走入急診室,我浪子回頭,是該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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