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黃佳琳
海裡真的有美人魚嗎？據說有，但似乎不像大家想得那麼美，而是身形巨大、長得有點呆醜的「儒艮」。為了一睹美人魚真面目，我早上七點準時從巴拉望(Palawan)省布桑加(Busuanga)島的艾瑞歐伊瑪(El Rio y Mar)度假村乘船出發，時值去年十二月，菲律賓竟還有颱風侵襲，出海當天雖然陽光燦爛，但海象不佳，得坐船三小時到人煙稀少的Abanaban海灘尋找儒艮。
台灣也曾有儒艮出沒，一九八六年一頭公儒艮擱淺死亡在屏東小琉球後，就不曾在台灣發現儒艮，而在距離台灣如此近的海域，仍悠游著瀕危的儒艮，因此雖然此行一路波濤洶湧，痛苦不已，但有機會與牠共游，著實讓人興奮。
菲律賓位於珊瑚大三角(Coral Triangle)核心地帶，一年四季皆可潛水，各島皆有不同特色。珊瑚大三角是一片涵蓋六百萬平方公里的遼闊海洋，蘊藏世界上最豐富密集的海洋生態，擁有地球上百分之七十五的已知珊瑚種類，和超過三千種的珊瑚礁魚類。珊瑚大三角生態的好壞，影響全球上億人的生存環境，範圍遍及亞洲和太平洋地區六個國家：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巴布亞新幾內亞、東帝汶和所羅門群島。
其中，巴拉望群島被譽為「菲律賓最後一片處女地」，由一千七百多個島嶼組成，是菲律賓最大省分，近六成面積被原始森林和紅樹林覆蓋，堪稱動植物天堂，其中科隆(Coron)潛水以二戰沉船聞名，以及世界得難一見的美人魚儒艮，許多人不遠千里而來就為了看牠。為什麼儒艮被稱為美人魚呢？據說是因為儒艮媽媽哺乳時，會將上半身浮出水面上，酷似人類哺乳抱著嬰兒的模樣，船上水手遠看誤以為是母親餵奶，因而有了「美人魚」傳說。
儒艮和一般俗稱的海牛不同，海牛目分為海牛科和儒艮科，兩者最大不同在尾巴，海牛(Manatee)尾巴是圓形，儒艮(Dugong)則像鯨豚一樣呈Y型，兩者體長最大約四米，可活七十年左右，而牠們的近親竟然是大象。此外，海牛有三種：亞馬遜、西非、西印度洋海牛，而儒艮僅一種，分布於熱帶和亞熱帶近岸有海草的淺水域，與人類活動範圍密切重疊，因此很早就面臨重大生存危機。
美人魚大明星「阿笨」
我乘坐儒艮潛水中心的船出海，他們在科隆經營觀看儒艮(Dugong Watching)遊程已超過二十年，遊客可潛水或浮潛尋找儒艮，德國老闆德克(Dirk Fahrenbach)的夫人是研究儒艮的菲律賓海洋生物學家珍娜(Janet Fahrenbach)，兩人二十多年前在此相遇，因喜愛儒艮與科隆的海洋環境，進而落地生根，協助當地研究、保護儒艮。
儒艮是海中唯一吃素、只吃海草的海洋哺乳類，一般大多出現在十米以內的海草床覓食，據他們調查統計，科隆周邊海域約居住三十頭儒艮，偶爾可見母子對，德克說，儒艮是很敏感、怕人的海洋生物，不容易觀察到牠們，但從去年開始，在Abanaban海灘前出現了一隻較不怕人的公儒艮定居，身長約兩米，牠覓食吃海草時完全不理人，偶爾還會好奇主動找潛水員玩耍，所以他們以發現地為牠命名「Aban」，傻呼呼的模樣，似乎中文名也滿適合直接翻釋為「阿笨」。
在抵達Abanaban海灘前五分鐘，會經過一個小漁村，當地老漁夫划著無動力的小舟來到潛水船邊，送「儒艮警察」上船，每艘潛水船都會配一名儒艮警察，他們上船登記遊客資料，並從二○一七年開始向每位遊客每天收取三百披索入境費(約新台幣兩百元)，用以支付儒艮警察收入、支持儒艮研究，為原本傳統的小漁村創造轉型就業的機會，形成正向循環，當地漁民若到外海捕魚發現儒艮也會回報。
德克表示，為了保護日漸稀少的儒艮，當地居民、潛水業者、國際NGO和菲律賓環境自然資源部(DENR)合作，由漁村居民組成儒艮警察，每天每艘船觀察記錄儒艮目擊狀況，並協助遊客尋找儒艮，監督遊客與儒艮互動行為，若觸摸、騷擾或驚嚇儒艮，會立刻禁止潛水，拍照或攝影時也不能使用閃光燈。
Abanaban海灘前設有一顆浮球，業者會將船固定在浮球邊，避免丟錨破壞海底生態，每次僅限四名潛水員搭配一位潛水導遊和一名儒艮警察一同下水，晚到的遊客只能乖乖排隊，每天僅早上九點至下午三點可與儒艮潛水，每次潛水時間限制為三十分鐘，扣掉往返船程加上等待時間和儒艮「落跑」，有時在海上待一整天，可能真正潛水看到儒艮的時間不過五到十分鐘，甚至還可能「摃龜」無功而返，即使條件如此嚴苛，還是有絡繹不絕的遊客上門。
瀕危儒艮，科隆目擊率八成
賞儒艮跟賞鯨類似，因為儒艮和鯨豚一樣是海洋哺乳類，都是用肺呼吸，儒艮平均每五分鐘到水面換氣一次，所以到達Abanaban海灘時，全船工作人員會先在船上用肉眼尋找儒艮，若是在一望無際的海面發現一根灰黑的巨大浮木，不一會兒又會消失在水面上，就有可能是儒艮身影，然後潛水員再下海從水面游過去，確認儒艮的確在下方才下潛。二○一七年儒艮目擊率約八成。
潛導提醒，儒艮很容易受到驚嚇，所以不能像一般潛水跨步式或背滾式「噗嗵」入水，而是要輕輕巧巧地穿好裝備「滑」入海中，或是直接在海裡穿裝備，避免嚇跑儒艮，而即使是船上等待時間，潛水船也不像一般觀光船會大放音樂。但儒艮換氣下潛後也會自由游動，有時兩次換氣距離數十公尺，潛水員就得揹著十多公斤重的裝備，在海上來回奔波，加上冬天海況較不好，真是體力大考驗。
終於在我暈船陣亡前，導潛找到「阿笨」了！第一次在海中親眼看見儒艮，內心非常激動：「美人魚超崩壞，竟然是個吃貨！」阿笨豐腴壯碩的身軀緊貼海草床底，頭前端的吻部像吸塵器一樣一直吃、一直吃，完全無視於身邊遊客的存在，直到狂吃了快五分鐘，阿笨才突然抬頭，整隻拔起衝上水面換氣，所以潛導有特別提醒，不能待在儒艮正上方，因為不知道牠何時會突然想起身換氣，被一隻上百公斤重的生物猛衝撞到，可不是開玩笑的。
阿笨灰色胖壯的身軀上有兩條明顯的白色抓痕，德克說，那是公儒艮打鬥留下的痕跡。儒艮身邊不時跟著許多小嘍嘍，像是鮣魚或寄生蟲，儒艮有時嫌牠們煩，會不停在沙地或珊瑚上翻滾抓癢，想甩掉牠們，像阿笨就曾在我面前翻滾，前一秒牠頭還在我面前，下一秒就已翻身尾巴朝我，往反方向疾速游走，儒艮看似笨重但在海裡非常靈活，得與牠保持安全距離。
「十二月至隔年二月其實是這裡較不適合潛水賞儒艮的季節，海中能見度低、風浪大，最適合的季節是五、六月，能見度可達一、二十米。」德克強調，除了Abanaban海灘，經他們常年調查，科隆有超過二十個潛點有機會看到儒艮，就連我住的度假村前，也曾有儒艮游來玩耍，底下還有一大群傑克魚球，近岸生態就如此豐富，讓人驚豔又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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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布桑加島的艾瑞歐伊瑪度假村前即可潛水，水下生態豐富，一大群傑克魚風暴襲來，彷彿漩渦一般。(攝影/Jerome Kim)
[Not a valid template]↑ 科隆少數不怕人的儒艮「阿笨」游上水面換氣時，好奇地看著水中攝影師，壯碩身軀顛覆「美人魚」名號。(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圖巴塔哈群礁自然公園是菲律賓的海洋珍寶，軟、硬珊瑚連綿遍布，還有許多比人大的海扇。(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朗布隆有許多特殊而稀有的小生物，像是仍未被命名的透明海蛞蝓，吸引許多潛水員前往探奇。(攝影/Peggy Chiang)
[Not a valid template]↑ 性感蝦因體型嬌小，又常把尾部翹高而得名，台灣攝影師吳永森將常見的性感蝦拍出獨特風格，拿下不限相機組微距冠軍。(圖片/菲律賓觀光部)
[Not a valid template]↑ 大眼鯛穿梭在玫瑰珊瑚間，是帛琉迷人景觀。當各國積極行銷、管理、保護海洋，台灣也應見賢思齊。(攝影/李衍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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