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那因,那緣,那果,那業力

撰文/王思熙

許多人相信命運;也有不少人相信業力。相信命運的人,會把人生的一切順逆、窮達、壽夭、貴賤等際遇歸之於天。他們總會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由不得人也。

相信業力的人則認為:「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自助才能天助,一切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天也。

自古以來人類之所以相信命運,是因為世間確實有太多的「無常」,而這些「無常」又難以預料,難以捉摸,難以理解,於是,只好將這股難以預料,難以理解,難以捉摸的無常歸之於「命運」。

其實,「無常」說穿了,就是「代謝不住,新新生滅」,就是萬事萬物永遠處在瞬息萬變的過程。

變,是事物不停住於本有。變化,是不住於事相;變動,則不住於時空。宇宙萬物,諸法萬相,都在剎那不住,變化不羈中,儘管有些事物的變化相當微細,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但不管察覺與否,變化的存在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佛法常說,生住異滅,成住壞空,生老病死,諸法萬相無不都在變,唯一不變的,就是那種讓萬物發生變化的自然法則,這或許就是宇宙萬物的宿命。如此說來,人類把一切順逆、窮達、壽夭、貴賤等際遇,歸結到命運上,又是無可厚非的了。

既然人世間,生理上的生老病死;心理上的生住異滅、物理上的成住壞空,都逃不出無常的宿命,但無常的變化,應該不會無中生變,一定有股驅動的力量令其變化,如果沒有這股驅動力,就不能成其變化,也無法令致無常,而這股令致變化無常的驅動力就是業力,也是佛教所說的因果律。佛法認為:「諸法空相」,而現象界之所以有那麼多的萬相,完全是因為「因緣」聚而生、而成,等到因緣散了,又回歸靜寂,重返於無,然後另一波的因緣聚會了,另一輪的生住異滅、成住壞空又開始了,宇宙萬有就這樣不斷地循環著,輪迴著。

如此說來,「因緣」起滅,牽動剎那變化的無常,「新新生滅,代謝不住」就像一條輪迴的因緣果報鍊,「業力」就是推動這條輪迴索鍊的巨大力量。

業力與命運,其實是一體兩面。業力是因,命運是果。果熟蒂落,果變成因,因緣聚會,又發展成果,因緣果報就是這樣不斷相互影響循環上演。所以如果我們把「果報」說成「命運」,那麼我們也可以把「業力」說成「運命」。

「命運」與「運命」,是命與運兩字的不同組合,而意境卻全然不同。「命運」是一切歸之於命,任由命的安排,聽起來很消極,很無奈;「運命」就不同了,它不聽任於天命,它要運作天命,要驅動天命,要安排自己的天命,聽起來很積極,也很自信。換言之,「命運」似乎坐等天命的左右,而「運命」則是要用自己的力量掌握天命。

古代典籍《列子》一書中也有一段「力」與「命」之辯的寓言,故事是這樣說的:
「力」與「命」聚在一起,相互誇耀自己的巨大貢獻。

「力」對「命」說:「你的功勞如何能和我相比呢?」「命」反問說:「那你又有什麼功勞?」

「力」很自豪地回答:「長壽與早夭,窮困與顯達,尊貴與低賤,貧苦與富裕,都是我的力量所能左右的。」

「命」回答說:「彭祖的智慧,並不在堯舜之上,卻能獲得八百歲的壽命;顏淵的才能不在一般人之下,卻活不到四十八歲就早逝;孔丘的仁德不在各國諸侯之下,卻被圍困在陳國與蔡國之間;殷商紂王的行為,不在微子、箕子與比干之上,卻貴為天子;季札在吳國沒有爵位,而田恆在齊國卻能專權;伯夷和叔齊饑渴於首陽山,而季氏卻富過於柳下惠。如果你真有那麼大的力量,為什麼會使壞人長壽,而使好人早夭;使聖人窮困,而使賤者顯達;使賢人低賤,而使愚人尊貴;使善人貧苦,而使惡人富有呢?」

「命」的這席話,讓「力」啞口無言。於是「力」只好說:「如果像你說的,我固然對事物沒有那麼大的貢獻,那麼難道這都是你控制的結果嗎?」

「命」說:「既然叫做命,就沒有所謂的誰來控制。我只不過是對於順利的事情推動一下,對於曲折的事情聽之任之罷了。人事物都是自己長壽,自己早夭;自己窮困,自己顯達;自己尊貴,自己低賤;自己富有,自己貧苦的,我又怎麼知道呢?」

這則「力」與「命」之辯的寓言故事,看起來似乎「命」占了上風。其實,還是「力」比「命」站得住腳。因為命說:「一切人和事物都是自己長壽,自己早夭;自己窮困,自己顯達;自己尊貴,自己低賤;自己富有,自己貧困,我怎麼知道呢?」這種「不知所以然而然」就是命運的本質,也是為什麼世人會把「不知為什麼這樣,而成為這樣」稱為命運的原因。

既然從不是這樣,而成為這樣,這中間的驅使力就是業力。業力又因每個人的作為而千差萬別,因緣的聚散也各有不同,所產生出來的果報當然也就千差萬別,因為千差萬別,難以測度,只要用「命運」一詞以蔽之。其實歸根究底,要了解無常,要洞悉命運,深究業力才是關鍵。人生的劇本自己寫,上帝不會替人寫劇本;人生的舞台自己演,上帝充其量只能當觀眾。自己的命運還是要靠自己創造與掌握,上帝不會干預個人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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