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Marie-Amélie Carpio/LightMediation
攝影/Marie Dorigny/LightMediation
隆憔悴的少女坐在床墊一角，笨手笨腳地試著將她小孩裹在襁褓裡。十九歲的荷諾卡，住在加德滿都(Katmandou)的女性收容所裡，正值荳蔻年華，卻已嘗盡苦難。自十四歲倉促結婚後，她暴躁的丈夫動不動就發怒，口出惡言、拳腳相向幾乎成了家常便飯。苦不堪言的少女，為了解脫這場野蠻的婚姻，選擇以自焚了斷。烈焰吞噬她的胸膛、臂膀，灼傷她的頸項，不過卻饒過她一條命。「當然，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不過在當下，我想不出有其它出路了。」她嘆道。
走不出的家暴陰霾
荷諾卡的遭遇，訴說出尼泊爾陰暗的一面。根據二○○九年衛生部的研究，自殺是十五至四十九歲的尼泊爾女性第一大死因。「以日常家暴程度來說，尼泊爾恐怕是全世界最嚴重的地方。」非政府組織「世界兒童」(Planète Enfants)的執行長克莉絲汀表示。二○一二年人權報告中也指出，尼泊爾女性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暴力的受害者，其中尤以家暴和地方性霸凌居首。
尼泊爾的婚姻，肯定是苦難多於幸福。每天，警方的「婦女申訴室」(Women Cell)裡不時上演著夫妻針鋒相對的戲碼。所謂婦女申訴室，即全由女警負責，專門處理受害婦女案件的單位，設立於全國七十五個警區。
位於加德滿都的加利馬蒂(Kalimati)中心，一群淚流滿面的妻子和喜歡動粗的丈夫，在區警局相鄰的婦女申訴室門外每天大排長龍，同行的還有為女兒痛心的雙親們。
夫妻在窄小的房間裡發表證詞，彷如一場鬧劇般，雙方互相攻訐、咒罵、侮辱。「我們兩人都有動手，只不過我比較用力點罷了。」一名疑心病的珠寶商坦承，對面是他鼻青臉腫的妻子。「她老愛挖苦我，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哪！」另一位工程師惱怒地辯護自己。
警方告知被傳喚的丈夫，目前法律對婚暴加害者可處以六個月有期徒刑併科二萬五千盧比(折合新台幣約一萬二千元)罰金。雖此，真正走上法院的案件卻寥寥無幾。婦女申訴室到頭來，多演變成夫妻調解的角色，而結局總是一成不變：婦女不得不和解。「我們所做的，不過是讓雙方坐下來溝通。在我們的文化中，女性一旦出嫁就不能再回娘家了。她們得不到娘家的支助，經濟無法獨立，而且也擔心孩子的未來，所以大部分的婦女最後還是回到丈夫身邊。」副室長瑪雅解釋。
「很不幸地，在尼泊爾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觀念中，妻子就該百依百順。人們無法接受離婚的女性，她們將被視為不潔的象徵。」律師蘇梅塔補充，「不和解，她們的一生就毀了。」審理的結論通常是，婦女得忍氣吞聲地繼續活下去。
慘遭迫害的底層人民
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尼泊爾依然奉行古老的父系社會制，女性居於賤民地位，承受傳統的桎梏和重重的歧視，自幼就屬於弱勢的一方。雖然根據官方統計，女孩識字率從二○○六年的百分之五十五，到二○一一年增加到百分之六十七(男孩為百分之八十七)，但這個數字不過是障眼法，實際上它反而剝奪了更多女孩受教育的機會。公立學校不補助女學生，私立學校也只接受男學生，更別提有百分之六十的女孩為了幫忙家務或早婚，而無法受中學教育。
「所有的種姓制度和宗教裡，家暴無所不在。」志工賴蒂提亞強調。不論是印度教、佛教或伊斯蘭教都無法避免，只是嚴重程度依地域而異。「出了加德滿都，就是女性的中古世紀。」她下結論道，並建議我可以前往印度邊境的特萊(Teraï)低地一探究竟，那裡依然流行獵巫的習俗。當地村民對女巫的審判向來速戰速決，不僅強迫她們進食尿液和排泄物，還動用私刑和活體焚燒。十八歲的古蒂雅，是其中一名火刑下的倖存者。我來到迦毘羅衛(Kapilvastu)探視時，她看起來跟幽靈沒兩樣。
十四歲結婚的她，為了幫忙農務，很早便離開了學校。某天田裡水牛死去，她被指控為會帶來厄運的女巫，並慘遭大姑子處以火刑……。她能存活下來，得歸功於她的鄰居。他們聯絡專門對抗暴力的莎悌基金會(Saathi)，接著將她送往醫院急救。兩年的復健期間，她學會了讀寫尼泊爾語、裁縫和女權意識。
「以前的古蒂雅已不復存在。我一回到村莊便警告我父親，要是他敢嫁掉我妹妹，我就報警處理。我力勸女孩們千萬別早婚，可是她們充耳不聞。我們的文化應該要有所改變，女孩們應該要上學，了解她們自身的權利。」古蒂雅的經歷曾登上報紙頭版，不過始終是一則特殊案例，絕大部分被指控為女巫的女孩，依舊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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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婚禮現場，裝扮美麗的新娘，臉上卻無欣喜之色。在尼泊爾，女性無法決定自己的婚姻；幸福有如賭注，輸贏全憑運氣。
[Not a valid template]↑ 十九歲的荷諾卡因家暴而自焚，獲救後和孩子被安置於收容所。
[Not a valid template]↑ 辛勞的尼泊爾婦女，身除了操持家務、農事、撿拾材薪，她們甚至必須從事眾人嫌惡的拾荒工作，貼補家用。
[Not a valid template]↑ 沉重材薪壓在年僅十歲的小女孩肩上，瘦弱的她勉力抬起頭，張大雙眼，希望等待在前的，是一個比現況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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