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世界大戰遺留下來的坦克車
靜靜擱淺在塞班島西部海灘前
任由潮汐鏽蝕拍打逾五十載
遊客操槳的獨木舟不時從旁悠然划過
塞班關島帛琉自北而南這一串島鏈
扼住西太平洋進入東南亞的重要地理關口
美日交戰曾經為島民帶來悲悵
如今砲聲已遠，遊客梭巡於海角樂園的歡笑聲
已經成為這幾座渡假島嶼的重要命脈
撰文/林志恆
攝影/蕭耀華
從一九四一年冬到一九四五年夏，短短三年多時間，二次世界大戰燃遍整個密克羅尼西亞（micronesia）。北從馬里亞納（Mariana）群島的塞班、天寧、關島，一路往南到帛琉群島，西從加羅林（Caroline）群島，到東邊的馬紹爾（Marshall）、吉爾伯特（Gilbert）群島，整片海域，彷彿一座活生生的戰爭博物館。沉機、沉艦四散崩落，機槍、坦克與椰林沙灘相映，墓塚碑銘或孤懸、或森立在舊時戰場，供後人低迴憑弔。
戰爭遺跡成為旅遊賣點
戰爭曾經把這幾個島嶼的命運連在一起，戰敗者日本退出，勝利者美國勢力進入，其中塞班、關島、帛琉，因為住民多、防禦工事繁複、美日軍力交鋒慘烈，都在二次世界大戰戰史上，分別記上重要的一筆。 終戰五十餘年，砲聲已遠，如今，不同的戰略考量以及住民的選擇，關島、帛琉、塞班也各自走向不同的政治體制。 北邊的塞班，與鄰近的天寧、羅塔（Rota）等十四座島嶼組成北馬里亞納聯邦（The Commonwealth of the Northern Mariana Islansds，CNMI），屬於美國聯邦，首都就位於塞班。南邊的帛琉，幾經波折，於一九九四年脫離美國託管，成為獨立國家。至於密克羅尼西亞最大的島嶼關島，由於戰略位置加上腹地最廣，美國無論如何是不會鬆手的，至今仍是美國國土的一部分，也成為美國最早見到日出的地方。 儘管三座島嶼各自命運不同，如今都選擇了同樣的發展路線──觀光；過去的戰爭遺跡，反倒成了旅遊業著必賣的景點。
坦克、大砲殘骸橫陳的塞班島，曾是日軍在密克羅尼西亞最大的軍事基地，美日交戰期間，戰火燃遍整座島嶼。日本政府鼓勵國民來到此地，當作民族精神教育的一課。
著名的萬歲崖（Banzai Cliff）、自殺崖（Suicide Cliff），就曾有數千條冤魂命喪崖底。一九四四年，美軍兵臨城下時，日軍及日本移民為免被俘，面對北方日本天皇方向，善泳者跳崖，其餘跳海自盡。其中有一家人依照長幼、一字排開，大的推小的， 男的推女的，最後才由父親高呼天皇萬歲後，跳下崖底；更有七百多名高校女生，好像上體育課一樣，集體往前跑，但到了崖邊不收腳。
多年後，日本人在斷崖前，豎起了高高低低的碑銘，面海而立；萬丈崖底，則是海水墨藍，驚濤裂岸。每一天，遊覽巴士一車接一車，「轟」地走下一批批遊客，下車的多半是日本人，草帽、短褲、腳底拖著海灘鞋，胸前掛著相機，嗡嗡嚶嚶，嘰嘰喳喳，按下快門隨即魚貫上車，原本的肅穆一掃而盡。每一部車平均停留不到十分鐘。
「偶爾會有老一輩前來祭拜，獻上花環，但對於年輕人，我想戰爭的紀念意義已經不多了。」一位隨車導遊面無表情地說。對他而言，把遊客送來、載走，行禮如儀地陳述一下歷史，就算達成任務。
關島制式化的海灘
對每一座歷經戰火的島嶼來說，島嶼本身既向陰、也向陽，悽愴的這一面固然是旅遊賣點，卻非重點，向著陽光的那一面──椰林、沙灘、珊瑚礁，才是「渡假島」的招牌。
關島起步最早，可以說是密克羅尼西亞地區眾多觀光島嶼的「始作俑者」。每年，都有超過一百萬遊客，湧入這個人口十五萬、相當於台北市兩倍大的島嶼。沒有工業的關島，觀光業是最大的企業，超過百分之五十的生產總額靠它挹注。
大多數的遊客都擠在杜夢灣（Tumon Bay）的狹長沙灘邊，高聳入雲的五星級飯店緊挨著海灘，一棟比一棟還高，恰似夏威夷威基基（Waikiki）海灘的縮小版；觀光客除了守在海灘、旅館、俱樂部、免稅商店，很少去到很遠的地方，遠離杜夢灣，觀光客彷彿不存在似的。 只要從右到左掃視一眼，就可以盡收杜夢灣的忙碌全景。泳客、風帆、風浪板、獨木舟、水上摩托車、拖曳傘，擠在這一大片不興波瀾的淺水海灘，豪華遊艇不時透過擴音器傳來慵懶的島嶼樂聲。
嚼著檳榔的查莫洛人（Chamorro，關島原住民）守在紅綠燈路口，散發色情傳單，等待尋芳客上門；身著 緊身裙、腳蹬高跟鞋的妓女，大搖大擺從大街的的篤篤走過，目光掃視著可能的獵物；美式的大型購物中心裏，染成金髮、曬得和查莫洛人一樣棕色皮膚的日本少男少 女，大包、小包地挑撿他們眼中的「便宜」精品……
還有最南端的怡保海灘公園（Ypao Beach Park），來自雅浦（Yap）、楚克（Chuuk）、彭培（Pohnpei）、吉里巴斯（Kiribati）、馬紹爾等其他密克羅尼西亞的島民，在此展示他們獨特的小島文化──木雕、草編、貝殼項鍊、椰製品，藉由關島這個「大城市」來推銷自己，希望遊客除了到關島之餘，也能到其他小島走一走。
五、六○年代，關島的經濟仰賴美國本土及駐紮當地的美國大兵；七、八○年代之後，觀光業開始閃閃發亮，工作機會增加，失業率幾乎降到零，甚至要引進外勞彌補勞工短缺，至此，關島經濟已能自給自足；直到九○年代，旅客人數突破了「神奇的 一百萬」，除了觀光，關島再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就在關島最繁忙的一號公路旁，查莫洛人卡斯楚和璜妮塔夫婦正在海邊灑網打魚，面對呼嘯而過的汽車，璜妮塔拉大嗓門說：「車子太多了，很不習慣，但是遊客的確養活了我們。」
於是關島成了密克羅尼西亞的門戶，不但旅客來玩，其他小島的島民也相繼湧進來討生活，高度發展的結果，當然也有擺脫不了的宿命：昂貴、交通擁擠、嘈雜、墮落、犯罪，還有美國化。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
【第二次世界大戰太平洋戰事】
-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日本偷襲夏威夷珍珠港。消息傳來，遠在三千七百公里外、國際換日線另一端的關島（Guam），陷入緊張情勢；幾個小時之後，從塞班（Saipan）島起飛的日軍零式戰機開始攻擊關島。
不到四十八小時，五千五百名日軍登陸，只駐防了一百五十三位海軍陸戰隊的關島全無能力抵抗，美國海軍上校喬治‧麥米林和部屬被強迫脫得只剩內衣褲，眼睜睜看著日本國旗取代美國國旗，在空中飄揚。
不久之後，美軍駐太平洋部隊一再被日軍打得丟虧棄甲，兵敗如山倒；日本帝國就像一隻章魚，指揮總部在日本本土，八隻觸角從太平洋伸向亞洲的婆羅洲、馬來半島、新加坡、中南半島、菲律賓，日皇統治的土地面積，占全球七分之一……
五十多年後，位於關島海岸大道上的太平洋戰爭博物館多媒體放映室裏，歷史影片對前來參觀的遊客陳述了這段戰史，畫面中原本日本統治關島的悲愴，突然樂音一轉，美國國歌流瀉進來，字幕斗大地打出：「山姆叔叔回來吧！」
一九四四年，美國雪恥「收復」了關島，戰後，迅速把關島發展成典型的美國城市。如今關島除了觀光客川流不息，還有美國海、空軍重兵駐紮，全島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是禁區，這些基地在韓戰、越戰都發揮了功能，目前更是監視中共、扮演「太平洋第二島鏈」的最佳戰略位置。
- 帛琉（Palau）群島南端的貝里琉（Peleliu）島，沙灘白淨，海水晶藍，卻難掩蕭森，「殺戮海灘」（Bloody Beach）的名字，使得戰爭的陰影始終縈繞不去。
一九四四年三月的貝里琉之役，是美軍大舉反攻，在太平洋進行「跳島作戰」的最後一役。只有十三平方公里的小島上，美日雙方傷亡超過兩萬人。 原本美國以為，貝里琉島是支援麥克阿瑟（MacArthur）將軍收復菲律賓的墊腳石，太平洋艦隊司令尼米茲（Nimitz）上將甚至估計可以在三、四天內攻克，不意日軍在這個珊瑚礁島上布滿繁複防禦工事，負嵎頑抗，硬是把美軍牽制了兩個多月。
美國到很久之後才赫然發現，這場仗其實沒有必要，因為要光復菲律賓，不一定要拿下貝里琉。直到今天，貝里琉島上殘敗的坦克、沉船、珊瑚礁地道，仍然隱隱約約標示著：「這是一場錯誤時間、錯誤地點下發生的錯誤戰鬥。」
- 與塞班島一海之隔的天寧（Tinian）島，曾經擁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空軍基地，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這裏也是全世界飛機起降最頻繁的機場。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淩晨二十四十五分，天寧機場燈火輝煌，B-29轟炸機「艾娜拉‧蓋依」（Enola Gay）號，裝載命名為「小男孩」的原子彈，轟隆隆滑進跑道，航向黑暗的蒼穹。六個半小時後，炸彈在日本廣島爆開，翻滾出一團紅紫色火球，蕈狀雲崢嶸而起，直衝萬尺高空。整個城市陷入一片呼天搶地，當天，七萬五千人喪生。
三天後，另一架B-29從天寧機場的另一端起飛，朝日本長崎飛去。煉獄般的場景重演，十五萬人直接或間接死於這顆命名為「肥仔」的原子彈。
兩顆原子彈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世界從此進入核子時代。
那個曾經排滿一整列飛機的天寧機場，如今人跡罕至，原本交織的跑道已經漫漶不清，到處是荒草、銀合歡，在風中沙沙作響；滿是彈痕的日軍指揮所，只見斷壁頹垣，偶爾鑽出一、兩隻蜥蜴，匍匐在焦燙的水泥地上。空曠的停機坪前，豎立著兩塊紀念牌，分別是原子彈一號與二號機的起飛點，一輪熾白的太陽照射下來，更顯孤寂。
↑ 日本太陽旗覆蓋的面積，曾經占全球七分之一，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美軍兵敗如山倒。一九四二年六月，中途島之役翻轉了美、日雙方勝負態勢，此後，盟軍自東向西，兵分密克羅尼西亞、美拉尼西亞兩條路線進行跳島作戰，大舉反攻，其中以攻下塞班、關島最具指標意義。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從塞班南邊天寧機場起飛的B-29轟炸機「艾娜拉‧蓋依」號，在日本廣島投下第一枚原子彈「小男孩」；三天後，另一架B-29從跑道的另一端起飛，在長崎投下第二枚原子彈，從此節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Not a valid template]↑ 遠離杜夢灣，罕見遊客，查莫洛人仍然認真地過著自己的生活，恰逢聖里塔（Santa Rita）村一年一度的節慶日，村民推著守護神繞行全村。
[Not a valid template]↑ 關島以觀光為最主要歲收來源，一年到頭都有各式各樣的節慶吸引觀光客，在杜夢灣南端的怡保海灘公園裏，關島小女孩穿著傳統服裝，準備上台表演傳統舞蹈。
[Not a valid template]↑ 帛琉的洛克群島是潛水者的天堂，這幾年，來自台灣的遊客數量直逼日本人，滿滿浮在海上的整團遊客，往往是台灣人。
[Not a valid template]↑ 帛琉的大島因為與首都科羅的聯絡道路泥濘難行，少有觀光客打擾，居民仍過著傳統的生活。在這些遺世獨立的小村落裏，屋舍儼然，四周種滿香蕉、芋頭等主要作物。
[Not a valid template]↑ 塞班「最後指揮所」，是當年日本皇軍抵抗美軍進攻的最後據點，皇軍總指揮南雲將軍在切腹自殺。如今碉堡早已殘敗，碉堡外則散落著機槍、坦克、大砲，遊客最喜歡在戰爭遺跡前合影留念。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