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葉奕緯(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劉子正(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夏季的酷熱高溫曬在工廠的鐵皮屋頂,司爐人頂著單坩堝窯爐噴發出的千度高溫,正將玻璃原料融化成膏狀,一旁的廠工微瞇雙眼,用中空鐵管挖出火光刺眼的玻璃膏,傳遞給口吹師傅,師傅接手鐵管,緩緩朝裡頭吹氣,玻璃膏遂膨脹成圓,接著,將鐵管上的玻璃膏放入模具中塑型,便幻化成你我家中的花器、高腳杯、圓盤。
出生竹南的徐銘宏與徐士雲兩兄弟,接手爺爺徐澄桂、父親徐文雄傳承的家族事業──國泰玻璃,與司爐人、模具師、口吹師,以及數十位廠工合作,承載這八十餘年的玻璃製造工廠。十年前,為了因應日漸式微的玻璃產業,兩兄弟將舊有工廠轉型成觀光工廠,遣散所有員工,成為台灣第一間以玻璃為主題的觀光工廠,許多如陶瓷、木製品等欲轉型的傳統工廠都前來取經。
此外,兩兄弟也年年受苗栗縣政府之邀,到各地示範口吹玻璃。數年前,更與父親研發出具遠紅外線功能的竹炭玻璃,可以促進新陳代謝,增強免疫力,並能平衡體內的酸鹼度,受到工研院認可,也博得民眾親睞。
發展至今,工廠觀光體驗帶來的收入,已經超過內、外銷玻璃品的所得,透過與民眾互動,也使越來越多人認識口吹玻璃,然而這項傳統工藝,如今正面臨無人傳承的窘境。
玻璃產業的起與落
「其實,父親幾乎從未教我如何製作玻璃,我從小就是跟著廠工、師傅一步一步學,一直到十多年前,當我同父親外出表演時,才有機會被指導口吹玻璃的技巧。」身穿灰色背心,雙臂肌肉結實的徐士雲在觀光工廠的休息室裡說道。五十來歲的他,甫完成一場口吹玻璃秀,汗水仍堆滿他的額眉。熟識的親友多半稱呼他為小徐,而哥哥徐銘宏則被稱為大徐。
我們所在的這座工廠,是爺爺徐澄桂在一九七○年買下的土地,竹南是台灣少數盛產玻璃原料「矽砂」的地區之ㄧ,甚至還產有燒窯用的天然氣,是製造玻璃的天然環境。人稱阿餅師的徐澄桂,早年在萬華賣餅維生,十四歲時,因緣際會遇見一位日本老師傅,願意教授他口吹玻璃的功夫,才開啟徐家這迢迢的玻璃吹製路。
當年阿餅師相中竹南豐富的天然資源,而決定舉家搬遷。初來乍到,阿餅師不敢冒然購地建屋,他先租賃廠房,以接單的方式來打出知名度,慢慢熟悉玻璃市場。此時他多製作玉器與玻璃藝術品,主攻內銷市場。此後,他還成為台灣首位以手工拉製日光玻璃燈管的玻璃師傅。
一九七○年,阿餅師花錢購地,興建了自己的工廠,兒子徐文雄也被找回來幫忙。適逢台灣經濟起飛,國外採購商委請父子倆設計、生產玻璃品,為打入國外市場做準備。因此兩人研發出五爪花瓶、日式插花水盤等玻藝品,銷往歐洲、美國與日本,占據公司百分之八十的營業額。
好景不常,公司面臨國際因石油危機使得天然氣、矽砂價格飆升,同時外銷訂單大幅縮減,公司因此負債百萬,周遭同業風聲鶴唳,積極轉行。
但第二代徐文雄仍咬牙苦撐,除了對國內推銷新產品如金魚缸、燈罩外,也對國外開模製造暢銷品「白菜燈」,並改以便宜的重油作為燃料,才穩定局勢。此外,每年徐文雄還到歐美參觀玻璃特展,激發更多新創意。
「一九九○年,是台灣玻璃產業的外移高峰期,因為國內市場萎縮,同業幾乎都跑去大陸投資,帶回來的消息十分驚人。」徐銘宏喝了口水,緩緩道來,「台灣人在中國畢竟是外人,有同業曾因『紅包』給的太少,被人斷水斷電;也有人被底下工頭擺了一道,中國工頭學到製作玻璃的關鍵技術後,就把旗下所有中國廠工帶走,最後同業支撐不住,只能灰頭土臉離開,還賠掉不少錢。」徐銘宏慨嘆。這也是他不願前往中國投資的原因,能在中國存活下來的台灣人畢竟是少數。
也因為當時被中國搶單,徐文雄只好縮編工廠規摸,原本聘請的六十位廠工,也減少到剩十五人;不只如此,就連過去用來大規模量產玻璃的八卦爐,也改成小型、節省燃料的單坩堝窯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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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邱文虎工廠的傳統八卦窯爐有八座單坩鍋,玻璃師傅用鐵管朝內挖膏製成玻璃品,一般統稱為「窯口玻璃」。
[Not a valid template]↑ 矽砂是玻璃的原料,在一千三百度的高溫下,從融成膏狀到逐漸塑造成形,製作過程中,飛濺出來的細末,在常溫下凝結成美麗的菌絲狀。
[Not a valid template]↑ 民眾在徐銘宏的引導下,一面緩緩轉動鐵管,一面朝內送氣吹製玻璃。
[Not a valid template]↑ 不同於機器打氣、加壓,師傅在高溫的工作環境下使勁鼓起腮幫子,透過吹氣使玻璃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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