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林心雅
攝影/李文堯、林心雅
第一次嘗試拍攝極光(Aurora)是在一九九四年。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在阿拉斯加的一個深夜裡，印象仍那麼鮮明，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那是八月底九月初，在北美最高峰德納利(Denali)山北側山腳的驚奇湖營地，一個靠近北極圈的寬闊苔原湖畔，緯度比日本北海道北邊的俄屬勘察加半島的北端還要更北的地方。晚上十點多天色全黑，入夜之後，氣溫急劇下降。清朗寒澈的夜空，一點兒雲都沒有。聽說像這般寒冷無雲的夜，最有可能出現極光。雖然有些半信半疑，李文堯仍先把相機設好，將腳架放在野餐桌上，以防黑暗中踢到腳架。
我們等到快半夜，氣溫愈來愈低，驚見營地餐桌和帳棚的外帳表面竟已結了一層薄冰！整座覆滿白雪的北美最高峰，如同一座巨無霸超級大冰箱，愈晚愈發威。冰凍刺骨的寒氣無孔不入，穿透層層衣物漸漸滲透體膚，真的好冷好冷。
我冷得打從骨子裡顫抖，覺得快要不行了。文堯勸我躲進睡袋裡，由他來等極光就好。可我並不想就此放棄。正猶豫間，突然聽到隔壁鄰居叫喊：「哇!極光!極光!」隨著一連串驚歎，我們跟著抬頭望去，北方黝黑的天邊果然出現一道綠色光芒，揭開序幕似地，少頃，漸漸變成好幾道舞動的綠光，繽絢交錯，婀娜舞影，旋迴於北半空天際。看得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極光啊！
看著夜空漫天旋舞的淡綠極光，彷彿置身天方夜譚的夢幻中，令人悸動不已。大家興奮地競相走告，整個營區到半夜還沒睡的或被叫醒吵醒的人，心情都嗨到了極點。出發前我們只能期望，並不敢奢想，更沒有料到第一次到阿拉斯加就能看到極光。
明知可遇而不可求，幸好文堯未雨綢繆在事前做足準備，對於拍攝極光的訣竅已了然於胸。在按下快門那一剎那，感覺上很有孤注一擲的味道。因為二十年前仍是底片時代，拍完後無法立刻檢查結果，只能祈求老天幫忙，別等到底片沖洗出來才發現哪裡出了差錯，那就全部前功盡棄了。
拍完極光收拾相機的時候，文堯仍很擔心會發生意外，怕底片膠卷會因氣溫太冷而斷裂。最記得他不忘將相機自動捲片功能調成手動，然後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把底片捲好收起。
現在回想起來，在挨寒受凍痴痴等待中，極光好不容易終於出現了，在那當下，若沒能同時將那寰宇罕見的奇景拍攝下來，那肯定是會讓自己一輩子感到遺憾的事。
極光之奧妙，在於它像個生命體，會持續一段時間，且無時無刻不在變化著。其出現成因，簡單地說，是源自太陽活動表層對外釋放的帶電粒子，在快速通過地球表面時，被磁場吸引至南北極圈附近，和大氣層中的氣體原子或分子互相撞擊而產生能量，導致氣體釋放光子(photons)所致。
粉紅色的奇幻世界
此現象是一年四季、全天候在南北極圈一帶進行著，這就是為何在靠近南北極圈的地方，最容易看到極光。只不過白天陽光過於刺眼，而極區在夏天又幾乎是「永晝」，即使有極光也不太能看到，因此只有在春、秋、冬這三個季節當夜空變得全黑之際，才得以拍攝這奇幻之光。
極光之所以強弱不一，顏色也有多種變化，是由於太陽每天射到地球表面的帶電粒子，其密度多寡以及和大氣層撞擊的氣體種類(主要是氧和氮)都不盡相同，最常見的顏色是淡綠色，最難得一見的則是紅色。
說到紅色極光，肉眼並不容易看見，底片也不太能呈現。我們很幸運，第一次拍到紅色的極光，是在北美最高峰南面的露絲冰河，那美如詩畫的銀白世界中。然而阿拉斯加的三月仍天寒地凍，我們不但在高山上，又置身冰河中，說是「住在冰凍庫裡」並不誇張。尤其入夜之後，溫度瞬間遽降，而且還得等到天色全黑了才得以開始準備拍攝極光，溫度更陡降至零下不知幾度。
那次拍極光真的很辛苦，在冰天雪地寒夜中，一站就是幾小時，而且長時間暴露於零下的氣溫，即使全身裹著羽絨衣褲，過沒多久就開始冷得皮皮剉。記得某次，戴著厚手套不易操作相機，嫌礙事就索性把手套摘下，哪知短短不到半分鐘，手指已凍僵到不聽使喚，連快門都按不下去。
但，一切還是很值得的，因為竟讓我們拍到紅色的極光！那次好友Gary也一起去，他拍極光已有三十年經驗了，只不過前面二十年都用底片。我就站他旁邊，見他指著數位相機後面螢幕興奮地說：「看，居然有紅色極光耶！」接著Gary還自言自語：「如果用底片，應該是拍不出來的……。」我檢查自己的相機，當然也拍攝到了，好神奇。但用肉眼並不十分看得出來，當時才真覺得數位相機的感光能力實在太強了。
首次拍到紅色極光，前景就是嶔崎山峰和壯闊冰河，那粉紅色如童話般的奇幻意境，真的很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迄今仍令人眷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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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a valid template]↑ 綠極光是最容易用肉眼看到的光焰。作者在費爾班克斯朋友家的後院，拍攝到此景。
[Not a valid template]↑ 作者一行人租乘一架四人座的螺旋槳小飛機，降落在露絲冰河上。所有露營裝備及攝影器材都要自己設法搬上山屋。
[Not a valid template]↑ 在寬闊的苔原湖畔，第一次拍到極光倒影。極光像個生命體，不斷變換形狀與顏色，展現綺麗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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